阿尔发觉自己阖着眼,双手合十地跪坐在一张软垫上,她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问道:
你是蒲沙克威的王室?女神在上!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他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和高傲。
阿尔没有理会他,静静地做了一段简短的祈祷。
喂!
男人见阿尔不理会自己,不耐烦地喊了她一声后,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你既然信奉女神,就不该和那些异族混在一起。尤其是那条人鱼,你知不知道,人鱼有多肮脏?!
阿尔睁开眼睛,神情平静,她没有先看自顾自讲话的男人,而是先将自己所在的地方看了一圈。
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殿堂,阿尔面前的最当中立着一尊足有三人高的女神像,装点祂的发饰、臂环和鞋子明显是纯度极高的黄金,女神像身上的衣裙不仅是由上好丝绸所制,更是点缀着无数色泽艳丽、璀璨耀眼的宝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光是这座女神像,就已经足够叫人倒吸一口冷气。并且以这里的摆设和装潢来看,很明显,这座殿堂还只是神庙里一处少有人来的偏殿。
喂!你怎么不说话?
再三被无视的男人异常恼怒地绕到阿尔的面前,他颐指气使地问:你又不是女巫,为什么要和那些不干不净的异族混在一起。
阿尔抬起头,平静地看向男人,不,更准确地说,这是个还算青涩的少年,只是声音很成熟。
少年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袖口处绣着象征神庙的花纹,一头黑发长过耳际,他蓝灰色的眼睛时不时地往阿尔的脸上瞄。但一见到阿尔看向自己,少年的脸倏地浮上一层薄红,他的语气却变得很凶,简直像是质问: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保下你,你现在就要和那条人鱼关在一起了!你会被它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如果没我救你,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
那双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少年,如此寻常的举动,却令少年颇为不自在。
他自幼起就在神庙中生活,与外界的接触少得可怜,他认为自己是受女神眷顾的孩子,因而毕生的使命是传递女神的光辉,亲自为女神招徕更多的信徒。
比如这位眼睛比最清澈的海水还要蓝,肌肤比冬日的第一场雪还要白的少女,他认为她就很适合和自己一起成为女神最虔诚的信徒。
她看着目光躲闪的少年,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抱歉,我刚才忙着做祈祷。阿尔微微偏了偏头,显得茫然而无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人鱼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人鱼啊?
少年似乎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略微讶异后,很快就变得很得意,不屑地笑了一声,更加不设防地凑近阿尔,高高在上地向她解释:
就是你身边的那个红头发!啧,看来人鱼也知道自已有多见不得人,跟人相处,都不敢展现自己的种族!
他盯着阿尔披散下来的黑发,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发色相同的人,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勉强压抑住了摸上一把的冲动。
不着急,再等一等,等到她知道了外面有多险恶,追随神庙特别是追随他的脚步有多么明智,他就可以
这样的事,少年已经看别的神侍做过很多次了,没有经验的他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哦,一如他所料,少女神色惊慌:
她骗我?!可是可是不是说唯有那些说谎的人不能得女神的恕,死后要站在火里烧掉织谎的舌,用来世的不能言赎这可怕的罪。怎么能说谎呢?
但少女能如此流利地背诵经文,却出乎了少年的预料更何况他现在也算是在说谎,猛地听到这句经文,少年很是不自在。
他抓了抓自己的衣袖,声音不自觉地更大了些,还特意离少女近得不能再近,以这种压迫感震慑她信任自己的话。
你应该知道,像人鱼这种肮脏的异族,它们根本不在乎什么信仰不信仰,对女神没有半分憧憬之心。它们只想着怎么把你哄住,再怎么把你一点点吃掉。那群畜生!都是一群脏的不能再脏,连灵魂都没有的
少年激情澎湃地谴责着人鱼,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腰间一凉,某种极锋利、极纤薄的刀刃迅速划破了衣袍,紧紧地抵住了他。
专注看着他的少女笑得单纯而无害,她很是好奇地问他:
那你们神庙呢?你们很干净,你们有灵魂?
她漂亮的蓝眼睛清澈明亮,容不下一点污浊。
匕首刺破了少年的皮肉,阿尔的声音转眼间冷了下来。
说,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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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男性角色应该不是背景板就是下场很惨的反派,这个就是会被整很惨的反派!
第95章
少年脸庞上的红色倏地褪得干干净净。
寒气逼人的刀刃在他的皮肉上划出了一道细而浅的痕,血珠缓缓渗了出来,微末却尖锐的疼痛令他皱起了细细的长眉。
你和那条人鱼的关系不一般?
他没有回答阿尔的反问,沉下一张脸,发出更接近于陈述的询问。
尽管阿尔手拿武器,随时可以用那把匕首让他一命呜呼,可受女神眷顾的少年生来就有着一种别样的自信他笃定阿尔不敢再对自己动手,认为阿尔在自己身上留下这样一条微不足道的伤痕,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不过,少年又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他希望阿尔作为自己的第一个追随者,能够更聪明些,而她却被人鱼蛊惑得如此彻底,为那种畜生这样鲁莽,怎么看都是有些愚钝了!
但是亲眼见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因愤怒而闪闪发亮,她比雪还要白的皮肤泛出一层似有而无的浅红。少年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第一个追随者有些愚钝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等他让她明白了那些肮脏、丑陋的异族的真面目,她会对自己感激涕零,用一生去追逐他的脚步。他很了解,那些愚钝的人通常都会有着超乎寻常的忠诚。只要足够忠诚,愚钝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可回应少年的并不是诚惶诚恐的搭话,而是更为尖锐的刺痛那把抵在少年腰间的匕首竟然毫不犹豫地继续朝深处刺去。
阿尔把力度控制得很好,仅仅只让伤口处渗出的血珠变成了向下滚落的血滴,带来的疼痛更加剧烈,划出的伤痕实际上没有深上太多。
一句粗俗的、夹杂着生殖器官的脏话从衣冠楚楚的少年口中飙出,他面容狰狞地呵斥:
你想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伤害神侍是什么罪?要受什么惩罚?!你
少年为超乎预料的变故而狂怒,他再也忍耐不住,伸出右手就要去掐阿尔的脖子,却没想到反被阿尔一把抓住手腕。明明他身材远比阿尔高大,但却怎么也挣不开阿尔的手。
你这个啊
他的污言秽语被腰间刺得更深的利刃改成了惨叫,少年无法理解阿尔为什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力气,在她的面前,他的挣扎都无用且可笑。
阿尔真的笑了一声,语气很平淡地又道:
告诉我,她在哪儿?
告诉你她在哪儿?
腰间传来的疼痛越发强烈,少年面庞上的血色逐渐淡去,变得惨白,他用另一只没被阿尔控制住的手死死把住带给自己痛苦的匕首,他怒极反笑,嘲讽道:
你不知道吧,像她这种没有身份证明!行踪可疑地出现在人类王国的异族!只有一个下场
少年故意在最关键的部分停住了话头,他朝阿尔露出的笑容越发灿烂、越发意味深长,就连他那张逐渐转为惨白的面庞,似乎也因为他这份不正常的兴奋变得红润了些。
你是什么意思?
腰间的利刃没有更近一步,那双望着少年的蓝眼睛里立刻充满了警惕和担忧,不,少年想,仅仅只是警惕和担忧怎么能够呢?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不肯错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情绪,语焉不详地笑着问:
你爱吃鱼吗?
人鱼莉塔行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这条廊道又长又窄,特殊材质的地面将每一点细微的响动都放大到了极点。
走廊两旁的墙面上绘制着颜色艳丽、内容诡异的壁画,讲的是某个圣徒是的,莉塔已经不记得这个圣徒的具体名字了,只记得这个圣徒以美貌、寡言闻名。总之,有一年,这位圣徒生活的地方闹了很严重的饥荒,她为了向女神祈求帮助,使得人们能够度过那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据说圣徒脱掉了避寒的披风,赤着脚在神殿外不眠不休祷告了三天三夜,终于,女神被她的虔诚所打动,赐给了他们救命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