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去其他地方旅游了吧。”森鸥外用羽毛笔挠挠脸,语气随意。
我:啊对对对。
首领的办公室静悄悄的,自动吃蛋糕人偶爱丽丝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带刀侍卫兔狲只需要保持警惕。
“唔……这是什么?”首领忽然说。在两份文件中间,夹着一份封着火漆的信件,仿佛古贵族的下午茶邀请。
既是带刀侍卫又是试毒太监的我变回人形,展开异能空间搜寻附近的潜在危险和可疑人员,拆开不明信件。我没有看里面的内容,确认纸张没有危险后递给首领。
首领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古怪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小源的魅力波及范围已经到□□外了吗?”他把信递给我,示意我可以看。
我不明所以,低头看手上的信纸——
“森鸥外阁下亲启:万分感谢您照顾舍弟舍妹,我作为兄长已寻找他们多年,如今终于团聚。只是小妹重情,无法割舍友人,身为兄长,自当为其舍去羁绊。旅途路上若是有诸位的人头相伴,想必她也不会感到孤单。”随信附着一张纸,是给我的,上面没写这些充满血腥气的话,只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港口黑手党,森鸥外,太宰治,芥川龙之介,银,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政府,末广铁肠……最后是两个陌生的名字:武装侦探社,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
我咋舌:“好家伙,不愧是暗杀王,这是‘兔狲友人帐’吗?!”连在“羊”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孩子的姓名都在上面。
不过,武装侦探社?印象里这是私人性质的公司,核心成员有三位,除了清单上提到的,还有一位女性叫做“与谢野晶子”。森先生和对方社长似乎有龃龉,□□的生意被对方搅乱了好几次。但几次冲突都不是我负责处理,我应当没见过两位核心成员。
除非……他们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我几乎要跳起来,想要现在就上门去找这两位谈谈。
“小源还认识福泽先生吗?”森先生问我,“能登上这张清单的话,应该不止是普通朋友吧。”
我无奈:“森先生,您能不要用八卦的老父亲的语气说这话吗?”你可是在暗杀王的暗鲨名单上哦?第一个要鲨的就是你哦?可以麻烦你有一点紧张感吗??
“诶~可是我更想知道这个嘛~”森先生熟练地切换成求我和爱丽丝穿小裙子的姿态,双手合十在我面前扭来扭去,“小源,告诉爸爸好不好嘛~”
“林太郎,变态。”爱丽丝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森先生不愧是某种意义上养大太宰的人,他们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莫名相似。我最招架不住这种可怜巴巴的攻势了。我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您没问我就没说,其实我因为意外少了段记忆,也许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具体细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我应该都想不起来了。”
森先生安慰我:“真是可怜的孩子。”他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不用担心,你现在有爸爸在身边,还有可靠的中也君和太宰君,龙之介和银也会一直留在□□,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首领在引导我的思维。这是理所应当的,换了我也会这样做。
我像往常一样把听到的信息过滤,只听他真心实意说的话,最后那句混有目的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扑进森先生怀里真情实感地嘤嘤嘤:“呜呜呜,爸爸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别哪天我一回头您的肋骨就让人给切成一千多块了。您脑子里的智慧就和国庆假期高速上的车似的,这么有思想的个体我的异能可起不了作用修不好您啊。”
“首——!”进来汇报的下属打开了门又迅速关上,一脸纠结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我走过去把门打开让他进来,临走前听到汇报:“政府收到密件,邀请您一叙……”我关上办公室的门,声音彻底被隔绝。
我正走在去武装侦探社的路上。
武装侦探社和□□的作风完全不同,他们好亲民。我顺着路人给我指的方向一路找过去。武侦的办公楼坐落在海岸边的坡道上,很平常的红砖建筑,楼下还有一家“旋涡”咖啡厅,平平无奇,甚至招牌还没有《名侦探○南》里的毛利大五郎他家的大。
我的心紧张地跳动着,心情仿佛归乡游子,又像小时候被抱错、长大后找回亲生父母的豪门大小姐。
诸位,现在在我面前的就是潘多拉的魔盒,是彩票开奖前遮住号码的那只手,是武侦办公室的平平无奇的门。我感觉到掌心出汗,心跳加速,各种杂七杂八的激素疯狂分泌。
我打开门,毅然跳下了爱丽丝的兔子洞——
“啊——社长什么时候回来?粗点心吃完了。好无——聊喔!”正对大门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侦探打扮的少年、不,应该说是青年。他孩子气地仰靠在办公椅上,抖抖手里的空袋子。
另一位戴着金属蝴蝶发饰的优雅女性温和地回应他的话:“按照日程,社长要今天下午才会回来,乱步先生。”与谢野注意到了门口举止异常的少女,她从推开门起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动作,张大的眼睛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奇特的怪兽,她在看——江户川乱步。
与谢野晶子警惕起来:“乱步先生,请小心!”她的视线转向乱步,惊讶地发现乱步的状态没比门口的人好多少——
习惯性眯着眼睛的小个子青年惊愕地睁大翠绿的眼睛,瞳孔剧烈颤抖着,他从椅子上“唰”地站起来,似乎因为情绪波动过于强烈而需要扶着桌子才能站稳:“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喉咙里发出气音,眼眶溢满泪水,转瞬顺着脸颊滑下。
与谢野晶子第一次见到乱步如此失态。
他张开双臂向少女冲去,中途还绊了一脚,但无法阻止他想要拥抱对方的心情。
我感觉头痛欲裂,心脏仿佛要冲破胸腔,全身上下都在剧烈地疼痛,就好像被人用枪扫射,切实感受到什么叫做“在我心上开了一枪”——
不用好像了。我低头,看见衣服下迅速晕开大片血迹,深红的液体迅速浸透了我的衣服,在地上滴出圆形血泊。我的脑子物理意义上的炸开了,不用摸我就知道此刻我额头上一定有一个圆圆的枪孔。
不知道是不是某位物理学家说过,时间流逝的感觉是相对的,如果他们没说的话,那现在我用亲身经历证明,在这种时候,脑海中流逝的时间是可以被拉到无限长的——虽然我豆腐花似的脑子还能进行这些思考本身就是很不科学的事了。
倒下去的动作变得无限缓慢,我看见乱步流着泪向我冲来,那双翡翠般的眼睛与我记忆中别无二致,我甚至有心情想“原来乱步哭起来是这样的,还挺好看的”。
我果然变坏了,福泽先生明明教导我要真善美来着。
在这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东西,公园长椅上一起分享零食,花刚认识的福泽先生的钱分吃红豆麻糬,一人一狲私自去抓犯人反而被骂、乱步在晚上小小声和我吐槽福泽先生好凶……
世界意志想要除掉我这个病变制造的意外,没能回去的约定,失去重要之物后产生的占有欲与病态心情……美好的,混乱的,当记忆拼图完整后,一切情绪都有了解释,它们如同洪流冲刷着我,我的身体痉挛着,分不清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重新获得一切的悚然快感。
死亡站在离我一步远,它把我向彼岸推去。这一次的我拥有足够的力量反抗它,但记忆如同彼岸的海浪,当我向此岸的沙滩走去,记忆之海的浪花不再濡湿沙砾。
我用尽全力握住乱步的手,此时一切感官都是如此清晰,我感受到了血液在交握的双手间黏滑的触感,感受到乱步的眼泪落在皮肤上的冰凉。握住我的那双手是那么用力:“拜托,拜托……”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甚至打湿了脸颊边的几缕乱发,乱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与谢野小姐,请你——”
最后一个与乱步和福泽先生有关的画面也暗下去了,画面里,面容更显稚气的乱步穿着猫猫睡衣侧躺在被窝里,我与记忆里的我同时轻轻说道:“晚安,乱步。”记忆里接下去一句话是,“明天见”。
我用唇语对乱步说:“对不起。”
对不起,现在我仍然选择用记忆换取生命。
对不起,让你们等了我那么久,接下来也要让你们带着只有你们才记得的记忆生活下去。
对不起。
……
乱步一言不发坐在病床边,他仍然紧握着病床上女孩的手。在与谢野小姐异能的作用下,濒死的女孩此刻面色红润仿佛崭新出厂。
与谢野轻轻关上诊疗室的门:“外面已经处理好了,也通知了社长。”少女突然全身飙血、像被看不见的机枪扫射,吓坏了在外面办公的普通员工。与谢野考虑着是否可以建议日后将普通员工与调查员的办公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