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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乐于见到胜业寺的人就此被绳之以法,她自然愿意配合。
    萧瑀便将所有人尽数带走。
    出坊门时,坊外有人拉扯。隐约听到,似是有人在街上乱窜,被巡街使抓到了。
    李星遥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坊门已经关闭了。
    阿娘……
    刚想问一问赵端午,怎的阿娘今日没回来,却听得外头有人唤:“萧仆射?是萧仆射吗?”
    她心头一动,与赵端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没来得及同萧瑀说,萧瑀便命马车停了下来。
    外头果然是王蔷。
    “萧仆射,我有机密之事要报!事关江淮安危,请萧仆射听我一言!”
    王蔷声音急促,话音落下,才发现,赵端午和李星遥兄妹两个在马车里头。
    她呆若木鸡。回过神来,只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说快了。
    早知道他们两个在马车里,她就不那么着急,怕当真被巡街使抓走,而急急对着萧瑀的马车出了声。
    既已经说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我乃宜春郡公王雄诞之女,江淮有变,请萧仆射允我当面陈说!”
    第32章 送走
    宜春郡公王雄诞?
    李星遥心思跑远了。
    直到进了万年县廨,她还在想王蔷方才的话。王蔷说,自己是王雄诞之女,又说,江淮有变。
    王雄诞,江淮,连上了。
    隋末,江淮义军领袖为杜伏威。杜伏威有养子,名唤王雄诞。王雄诞之女,史书未载,她也没留意过。
    却原来,王蔷是王雄诞之女。
    可,她隐约记得,后来江淮有变,王雄诞死了。若王蔷所谓的阿翁便是杜伏威,那么此时,杜伏威被李渊扣在长安,当了个富贵闲人。江淮那头,杜伏威的好友辅公祏即将造反。
    怪不得王蔷说“他们离间阿翁和阿耶,还伪造了阿翁的书信,说我阿耶不善持家”,这话虽换了个说法,却,与事实基本相符。
    心中担忧王蔷处境,她看向一旁同样心事重重的赵端午,唤了一声:“阿兄。”
    赵端午知道她想说什么。
    可,他现在,心里实在是乱。
    一方面,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实在惴惴不安。虽然萧瑀此时因为王蔷上报之事,先同王蔷去了另一边说话。可,说完话,他总会回来。
    二人见面的机会越多,呆的时间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另一方面,王蔷说,自己是王雄诞的女儿。王雄诞,他知道,是江淮义军里头的。如今江淮义军的头杜伏威还被扣着呢,王蔷……
    心中也拿不准萧瑀会如何处置,他尽量放轻松,道:“这朝廷的事,我们也不懂。打不打仗的,我们也决定不了。萧仆射刚才帮了我们,依我之见,他不会对王蔷做什么。”
    “但愿如此吧。”
    李星遥盯着门外,心里却想着,今日本说好了,王蔷若找不到人,就申时三刻,与她在萧家门口见。
    可彼时,她没看到人,还以为,王蔷找到了人。可瞧着如今架势,却有些拿不准了。
    正胡思乱想着,萧瑀过来了。
    见他身后并无王蔷身影,李星遥忙问:“萧仆射,敢问王小娘子,她……”
    “她无碍。”
    萧瑀不动声色丢下三个字,又奇道:“你们怎会认识?”
    李星遥便把王蔷帮了他们之事说了。
    萧瑀听罢,道:“这小娘子倒是义薄云天,胆色惊人。你们放心,她好得很。只是,江淮之事,毕竟是大事,我不敢擅作主张,已派人禀明圣人。若事情当真,王小娘子,自然无虞。”
    李星遥应声,称谢。
    知道再多的,萧瑀也不可能同她说了,她也不追问,只道:“胜业寺此次,会被治何罪?”
    “自然是偷盗之罪,杀人未遂之罪,以及暗杀朝廷官员之罪。”
    萧瑀一口气说了三个罪,又说:“一会不必慌张,张明府问什么,你们答什么便是。此事,我必还你们一个公道。”
    “那便谢过萧仆射大恩了。”
    赵端午忙垂首称谢。
    萧瑀越看他越眼熟,沉吟了片刻,问:“我之前,见过你吗?”
    “没有。”
    赵端午连忙摆手。顺便,还挤出了一个“丑陋”的微笑。
    萧瑀别开了眼,道:“今日只是过堂。胜业寺毕竟身份特殊,明日,我会上朝,请圣人裁决。一会张明府问完,你们就能回去了。”
    说到回去,又恐他兄妹两个担忧,便又好心多说了一句:“我知你们担心,回去的晚,进不了坊门。这坊正,不就在这吗?文牒我就不开了,一会你们跟着他一道回去。”
    李星遥自是又跟着赵端午道了一回谢。
    按萧瑀说的,过完堂,把该说的都说了,那坊正果然带着他们一道回去了。
    许是因为今日破了一个大案,在当朝仆射面前出尽了风头,坊正高兴极了,他一边让人架着牛车往通济坊去,一边还有心思说些玩笑话。
    赵端午配合的笑笑。
    李星遥不明就里,也不知,其实此人便是自家阿娘早已安排好的人。见对方笑,她也跟着笑。
    回了家中,略做收拾,她还是忧心李愿娘。
    赵端午道:“阿娘定是被主家留下了,来不及回来递话。那主家是体面人,必不会对阿娘怎样,你放心,快点睡吧。今夜,我在外头守着。”
    说完,便去庖厨提了刀,又一头扎进了马厩里。
    李星遥睡不着,却拗不过他,只得进了屋子里。在床上辗转来辗转去,好不容易才睡着。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阿娘?阿娘呢?”
    她先瞥见赵端午在,又下意识寻找李愿娘的身影。
    李愿娘在外头应声:“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阿娘回来了?”
    她惊讶极了,又说:“昨晚,阿娘可是留在了主家?”
    “主家昨晚有事,我们便耽搁了些。因坊门已关,路途遥远,主家便让我们留宿家中。知道你们担心,这不,今早坊门一开,我就回来了。”
    李愿娘坦然自若。
    可只有赵端午知,昨夜她做了什么。
    看一眼自家阿娘,赵端午满眼敬佩,隐晦道:“真是辛苦阿娘了。”
    昨夜,自家阿娘将胜业寺所为“广而告之”。不过一夜,长安城里的佛寺,全部得了消息。今日,以济度尼寺为首的佛寺会跳出来,上言胜业寺之过失。
    此外,还有一样,能将胜业寺彻底打下云端……
    想到那一样,他心潮涌动,没忍住,扯着嘴笑了一下。可,这一笑之下,刻意被打肿了的脸又疼了。
    “阿娘。”
    他可怜兮兮。
    实则用眼神暗示,我为了这个家,为了阿遥,牺牲了好多。阿娘,你就没想过,补偿补偿我吗?
    李愿娘看了他一眼。
    “二郎,你辛苦了。”
    又转过头对着李星遥,道:“阿遥,昨日,你也担惊受怕了一整日吧?”
    “还好。”
    李星遥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说:“白三郎说要把我们都杀了的时候,有一点害怕。可想到萧仆射就在跟前,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此次的确多亏了萧仆射。”
    李愿娘颇为感慨。不管萧瑀最初,想要劝动阿遥将榨油机卖给各佛寺,目的是什么,只凭昨日种种,她便,记下了这个人情。
    一家人在家里等消息,不过半日,坊正来传话,说胜业寺的处置结果下来了。
    “萧仆射面呈圣人,尽诉昨日之事,圣人震怒。又有各家佛寺联名上书,言胜业寺不清白。最要命的是,济度尼寺的住持上告胜业寺窝藏山匪,证据确凿,圣人查下去,才知,圆通,大明,乘山,三位大和尚,竟都是犯了命案之人。那圆通有偷东西的癖好,他还抖出,住持景晖是个盗马的贼,其招摇撞骗,当年,还与王世充窦建德有旧。”
    坊正的表情变换了又变换,实在是说不上来的精彩。
    他似是也没想到,名满长安的佛寺,竟然是如此藏污纳垢之所。
    李星遥留心听他说话,听到前头,还心头平静。可听到后头,她也想咂舌了,这胜业寺,“瓜”也太多了。
    还有,他们倒台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有旧,是什么意思?”
    她问坊正。
    坊正看了李愿娘一眼,见对方颔首,方道:“了不得,李小娘子,你敢相信,景晖竟然也曾预言过,王世充,窦建德,是天命之人,会登人极。”
    “啊?”
    李星遥瞪大了眼睛。
    反应了一下,才道:“你是说,他预言了好多人?只有圣人信……”
    本想说,只有圣人信了,又怕这话唐突。
    眨了眨眼,她实在想笑。事情,有些太滑稽了。
    王世充,窦建德,当年是李渊的劲敌。李渊若不忌惮对方,怎会一意孤行,不听人劝杀了窦建德。这二人,是他的心头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