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涌上喉口的分泌液,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苏旻文无法克制地战栗了起来。
“旻文,怎么了?”
即使看不清他的模样,凭借多年的相处经验,susan还是很快就发觉了他的情绪转变。
苏旻文没有立即做出应答。
他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再度伸出手指,哆嗦着向他右手的掌心靠拢——
一触即分。
苏旻文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本应该平滑细腻的掌心,如今却变得格外崎岖凹凸。
就像是……长出了什么东西。
苏旻文的眼眶,顿时蓄满了泪水,但他执着地没让它们流下。
他想起susan曾经传授给他的方法。
任何极端的情绪,都可以用深呼吸来解决。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多重复几次。
苏旻文原先觉得,这简直荒谬到了极点,但是,现在他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再无其他。
他近乎机械地重复着深呼吸的行为,直到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有效。
苏旻文终于停止了战栗。
“姐……”他用残余的哭腔开口说道,“对不起……”
这一次,苏旻文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他将一句完整的道歉,清清楚楚地传达到了susan的耳边。
闻言,susan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旻文的方位。
她全身都发起了抖,双眼通红,像一只受到致命惊吓的兔子。
哪怕是悬吊在窗台上的时候,susan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显然,她已经明白了什么。
……
“有亮光了!”
姚芳华惊喜地指向室内。
果不其然,小女孩现身的位置,浮起了淡淡的光芒,效果类似街边年久失修的路灯,基本糊成了一片。
即便如此,也好过彻底的黑暗。
窗外的玩家,除了拥有特殊夜视能力的寇栾,其余的几个,也都拥有不错的视力。
他们专注地看向小女孩,想要弄清楼内发生了什么。
只见原本距离小女孩尚有四五米的高大身影,已经鬼魅似的贴到了小女孩的身边。
而通过小女孩散发的光芒,众人终于勉强看清了高大身影的外形。
密密麻麻的脸孔,既像是无数个腐败溃烂的巨大创口,又像是遍布着不规则脾室的蜂巢——
过半数的“马蜂”,停驻在上方,让脸孔的表面,变得坑洼不平。
即便是隔着一扇窗户注视,都有种被深深污染的错觉。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姚芳华止不住地后退,连牙关都在打颤。
“老太太。”
寇栾冷静地回答道。
事实上,早在亮光出现前,他就已经看惯了这个诡异的玩意儿,因此,比起其他人的惊愕和恐慌,寇栾此刻的语气和神情,明显镇定了不少。
“小女孩好像越来越虚弱了。”滕玉和紧锁着眉头,“老太太的身边,弥漫着灰黑色的雾气,这些雾气已经将小女孩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光芒虽然出自于小女孩,但她应该不是在主动为我们进行照亮,而是被那些雾气,硬生生地逼出了光芒,你们看,随着亮度的溢出,代表她的那抹身影,透明度也在同步上升。”
“……灰飞烟灭?”
邢峰瞬间联想到了这个可怕的词汇。
“也许。”
滕玉和点了点头。
“我们究竟做了什么?”闻言,姚芳华不忍地撇过了脸,“把羊送进老虎的嘴巴里,真的能够算是拯救吗?”
“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邢峰叹了口气,“一旦小女孩消失,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们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
“死局?”
滕玉和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他自认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
再加上寇栾的提醒和补充,他不认为他们这一局游戏的通关步骤,存在重大的失误,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完美。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会把自己活生生地逼进了死路?
滕玉和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一点。
他们究竟遗漏了什么?
越是危急的情况,滕玉和就越是镇定,他把他们迄今为止获得的所有线索,又重新梳理了一遍,企图找到问题的源头。
正当他有所领悟的时候,他们眼前的这扇窗户,忽然毫无预兆地闪现出了一些画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画面吸引,思路也被迫中断。
“上面是什么?”邢峰好奇地问道。
由于他站在寇栾等人的外围,看得没那么清晰。
“……好像是一些生活片段。”认真观察了几秒,寇栾如此回答道,“跟小女孩有关。”
“小女孩?”
闻言,邢峰立马来了精神。
他们已经几乎迈入了绝境。
因此,任何跟本局游戏重点人物相关的东西,哪怕不符合逻辑,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一线生机。
“时间是冬季,背景是某户人家的住所,平房,面积尚可,但生活简朴。”滕玉和一向善于言辞,为了让后排看不清的玩家,更好地掌握出现在窗户上的信息,他干脆将动态的画面,用简洁的语言,一一地描述了出来,像是在为他们做一场直播。
“小女孩的年龄在十岁以下,穿着全是补丁的棉服,靠在炭盆旁边,头不停地往下坠,像是在打瞌睡。”
“她大概很冷,破破烂烂的棉服,无法阻挡寒风的入侵,她将身体紧紧地贴合在炭盆边缘,帮助自己取暖。”
“然而,随着身体的变暖,困意也越来越强烈,小女孩打瞌睡的幅度,逐渐开始变大。”
“终于,她的意志被困倦压倒。”
“小女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侧方倾倒,将炭盆推出了一段长长的距离,盆底摩擦着水泥的地面,留下白色的划痕,大概率制造出了不小的动静。”
“小女孩立即惊醒。”
“她眼神惊恐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很快,画面中就出现了一个背影。”
第264章 画面的意义
“从体格来看,来者同样是一名女性,身形佝偻,年龄应该超过了六十岁。”
“来者的右手手心,握着一个长条形的棍状物,似乎是擀面杖。”
“随着她的出现,小女孩的恐惧,瞬间冲向了顶点,她不停地颤抖着,眼中蓄满了泪水,嘴里似乎在求饶。”
“但年长的女性,还是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她。”
画面渐渐变得暴力,滕玉和直接选择了沉默。
当然,即便没有他的讲解,通过窗户上的情境,再加上前置的描述,后排的玩家,也很清楚后续的发展。
一段漫长的等待过后,暴力终于结束。
“遍体鳞伤的小女孩,似乎早已习惯了痛楚,看见老年女性的离开,她反倒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委屈的神色。”滕玉和继续说道,“盆中的炭火,已经燃到了尽头,于是,小女孩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比她的身体,还要大出许多的麻袋。”
“袋子里装着新鲜的炭,她将炭盆中的余灰倒进,重新烧上热乎的炭,又倚回了炭盆旁。”
“困意再次来袭。”
“这一次,又累又痛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入眠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了僵直的身体,她紧贴着炭盆的胳膊,向盆内偏移得越来越深。”
“棉服碰到了烧红的炭,立刻被点燃,冒出了黑色的烟,小女孩却毫无所觉,因为温暖的包裹,睡得格外香甜。”
“很快,本就异常单薄的棉服,贴到炭火的部位,就被烧了个精光,小女孩满是青紫痕迹的手臂,直接碰到了高达几百度的炭火。”
“这般寒冷的冬夜,小女孩竟然只穿着打满了补丁的棉服,里面甚至没有一件底衫。”
说到此处,滕玉和的语气,忍不住流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看来,如此残忍的事实,同样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的皮肉几乎是立刻被烫熟,焦黑和深红混在一起,从小女孩的右臂,大片地翻起,外观恐怖而狰狞。”
“而这股剧烈的疼痛感,终于将小女孩唤醒。”
“看着被烧得只剩一半的棉服,以及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皮肤的创面,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将棉服脱下,也不是大声地哭嚎,而是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终于有了动作。”
“她先将棉服上的火苗扑灭,然后,她用火钳调整了一下炭的位置,绕到炭盆的另一侧,将完好无损的那只手臂,再次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然后,小女孩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烧伤太过严重,疼痛感远远大于了挨打带来的外伤,这一次的小女孩,睡得极不安稳,她的眉头紧皱,眼珠不停转动,看起来十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