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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为?什么要扇他们?巴掌?
    这?个“为?什么”,在他心里缠了七八天。
    明明陈飞洋和孟宁书?他们?早就不再追问了,他却始终放不下。
    直到听他们?聊起那天的经?过,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失控到了什么地?步,不仅对孟宁书?动了手,连祁让之也没能幸免。
    “你?当时为?什么要扇陈飞洋巴掌?”
    趁着?孟宁书?和陈飞洋去“卫生间”的空隙,程延序微微侧身,面向祁让之的方向低声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祁让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可能被你?打懵了,想也没想就跟着?照做了。”
    “那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程延序追问道。
    “这?我哪知道啊?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祁让之十分诧异,随即话锋一转,“倒是你?这?眼睛不会留下啥后遗症吧?”
    程延序眼睛上?的纱布还蒙着?。
    医生早上?查房时说过恢复得差不多了,真要拆现在也能拆,但建议再观察两天。
    老爷子在一旁听了,说什么也不同意提前拆,非要按最稳妥的疗程来,反复念叨着?眼睛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再养两天就能拆了。”程延序轻声答道,“应该不会有问题。”
    “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安排一下?”祁让声音压得更低,“我总觉得老爷子会借这?个机会让你?回家休养。到那时他要是又限制你?出门,或者不让你?继续参与现在的项目,该怎么办?”
    “会……这?样吗?”程延序迟疑地?问。
    “难道不会吗?”祁让之的反问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老爷子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反而让程延序心里更没底。
    二?十多年了,他始终没能摸清自己?父亲的脾气,父亲说的话,做的事,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那你?帮我联系一下吧,”程延序低声道,“我现在这?样……实在不方便。”
    “当然得我来,你?现在也看不见啊。”祁让之答得理所当然。
    程延序噎住了。他发现祁让之近来在某些方面变了,说话做事的神态越来越像某个人,像到总能在不经?意间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陈阳洋!你?推慢点会死啊?!”陈飞洋的嚎叫声越来越近。
    “不会!但我不想!”伴随着?陈阳洋毫不客气的回应,病房门“砰”地?被撞开,刺耳的轮子摩擦声震得人耳朵疼。
    “我靠!大叔!护工大叔你?在哪?”陈飞洋扯着?嗓子哀嚎,“我要大叔推!你?赶紧歇着?去吧!”
    陈阳洋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
    “大叔在我这?呢。”门口传来孟宁书?平静的声音,伴随着?轮椅平稳滑过地?面的轻响。
    “真不是我说,你?俩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陈阳洋对着?刚被抓回来的孟宁书?和陈飞洋数落道。
    “还有你?们?俩,也不知道拦着?点!”
    这?话明显是冲着?他和祁让之来的。
    “我哪拦得住啊。”祁让之无奈地?说。
    “我也没办法。”程延序低声附和。
    孟宁书?和陈飞洋身上?的伤恢复得慢,毕竟伤筋动骨,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
    不过两人总算能坐轮椅了,就为?这?个,他们?大清早就兴奋得不行?,软磨硬泡让护士弄来两台轮椅,非要护工大叔扶着?他们?坐上?去,然后就在医院里横冲直撞。
    每当老太太问起,他和祁让之都得替这?俩打掩护:“他们?去洗手间了。”
    陈阳洋看他俩这?么疯,实在放心不下,生怕出什么意外,这?才带着?护工大叔匆匆出门寻人。
    “等你?这?纱布拆了,差不多就能出院了吧?”孟宁书?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
    “嗯。”程延序点了点头。
    他和祁让之伤得轻些,恢复得也快。
    除了都还有些脑震荡的后遗症,以及他暂时失明外,基本已无大碍。
    祁让之甚至已经?被护士连续通知两天可以办理出院了。
    祁阿姨和祁伯伯前两天也都因为?公司事务先行?离开,反倒是他家老爷子,雷打不动地?守在医院里。
    这?份关切,让程延序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些隐秘的欢喜,又隐隐不安。
    谁让他这?次玩脱了线,闹出这?么大动静。要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疗条件数一数二?,老爷子怕是早就把他押回家严加看管了。
    不过,他手里还握着?张底牌。
    但愿这?最后一招,还能管用。
    “我想回家了,”孟宁书?凑到他耳边小声嘟囔,“医院里实在太闷了。”
    “在家难道就不闷了?”程延序侧过头笑着?问。
    孟宁书?在家也是躺着?休养,在医院至少还能坐个轮椅四处转转,回去反倒更无趣才对。
    “啧!你?这?伤真该跟你?这?张嘴换换位置。”孟宁书?抬手戳了下他的嘴唇。
    程延序刚要接话,却被孟宁书?一声干咳打断了。
    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自己?唇边飞快地?抹过,随即传来孟宁书?故作镇定的声音:“沾了点东西。”
    程延序瞬间反应过来,低声道:“谢谢。”
    “程伯伯。”祁让之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
    “你?这?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赖在医院里?”老爷子顺势问道。
    “疼啊,手也疼,脑子也疼。”祁让之立刻哼哼唧唧地?装起可怜。
    “做事要懂得分寸,别总让你?父母操心。”老爷子语气虽严肃,眼里却带着?几分无奈。
    “知道啦。”祁让之笑着?应下,又机灵地?转了话题,“您是不是有话要跟延序说啊?”
    老爷子没有接话。
    “走走走,正好我又想上?厕所了。”孟宁书?说着?就调转轮椅方向。
    “我也是,水喝多了,尿急。”陈飞洋立即会意地?跟上?。
    “诶!都等等我!”祁让之跳下床,追了出去。
    病房门轻轻合上?,瞬间只剩下父子二?人。空气仿佛凝滞了,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或许父亲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眼睛怎么样了?”老爷子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程延序轻声应道。
    虽说这?些天父亲一直守在医院,可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开场永远是他的伤势,结尾也总是以他简短的答复告终。
    此刻,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程延序心想,若是自己?不主动找点儿话题,恐怕等到孟宁书?他们?回来,父子俩也再憋不出一个字来。
    “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程延序试探着?开口。
    老爷子沉默了许久,久到程延序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程延序怔了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他心目中,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威严,固执,脾气差,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却又深情专一,习惯逃避……这?些特?质在父亲身上?都能找到痕迹,可当它?们?交织在一起时,他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个……让我始终看不透的人。”他最终轻声答道。
    父亲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倒了杯水。程延序听见杯沿轻碰的声响,像是抿过一口后,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不知该接什么话。
    “有时候连我自己?也看不懂自己?。”父亲再度开口,紧接着?,他问出了一个程延序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的问题:“你?恨我吗?”
    恨?
    没有。
    即便是在最迷茫,最孤独的岁月里,他也从未恨过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别人的父亲可以轻松地?开玩笑,可以无所顾忌地?聊天,为?什么别人的父亲接过孩子手中的奖状时,脸上?会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
    有太多的“为?什么”,像细密的蛛网,织成了他那个算不上?童年的童年。
    “不恨。”程延序如实回答。
    静了片刻,他轻轻吸了口气,问出了那个他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问出口的问题:“那在您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是您的儿子程延序……还是,仅仅是程氏的继承人程延序?”
    即便心中早已隐约有了答案,他仍想亲耳听这?个男人说出来,从这?个他始终看不透,却又从未停止过渴望得到他肯定的父亲口中,听一句真话。
    第100章 有所不知
    父亲沉默了许久, 唇边忽然逸出一声极轻的笑,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缓缓开口:“都有。但首先,你得是我的儿子,才能成为程氏的继承人, 光是这一点, 就不是谁都可以的, 我希望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