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清要走，就是要走啊。
    楚枫能怎么办？
    “楚金源你要我怎么办，我冲出去跪那儿给他磕几个头，喊着求他别走，行不行？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今天要是走了我就跳楼，我不活了给你俩道歉，行吗？”
    还想要怎么折腾。
    活着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楚枫气的头晕，攥着手机往叶檀清房间冲：“叶檀清！”
    手机里楚爸还在怒吼——
    “你少在这儿要死要活的耍无赖，吓唬谁呢？你不用找过去怼呛小叶，他吵不过你，你把门堵上等着我过去就行，我已经坐上车了。”
    楚爸爸过来势必几个大耳刮子抽楚枫脸上。
    新仇旧恨一块儿报。
    这死孩子。
    “——叶檀清！砰砰，”楚枫光着脚踹叶檀清的房门，踹的脚掌生疼都踹不开，眼睛气的猩红，语气也暴躁，“你他妈死里面了？给我开门！”
    跟上回叶檀清发高烧的情况很类似，
    也是楚枫站在这儿砸门。
    “吱。”房门被打开。
    楚枫红着眼，反手一个耳光甩到叶檀清脸上：“你他妈故意整我是吧！”
    “！”清脆的巴掌声猛地响起。
    这动静让手机内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叶檀清脸颊往右边侧，被扇的木痒。
    楚金源的怒吼达到新高度：“楚枫！！你是不是动手了？你是不是动手了！你爱动手的毛病改不了是不是，还敢跟小叶动手…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
    “我就动手了怎么着，有本事让他还手啊，”楚枫冲手机吼，“你没跟我动过手吗，你没跟我妈动过手吗，你教的！”
    话音落下，抬手把手机也朝墙上砸过去。
    手机咚的一下壮烈牺牲。
    叶檀清一万多的手机用四年，楚枫四个月能换两部。
    “清静了，”楚枫气喘吁吁，转头看叶檀清，“你想不想打回来？还手啊，抽我。”
    打一架就不会走了。
    打一架就能和好。
    就像他跟小东。
    也是吵架，打架，打一架就会和好。
    小东放学还会来家里跟他一起玩。
    你怎么这么难搞啊，叶檀清。
    “不。”刚挨了一耳光的人转身，蹲下去关上行李箱。
    就还是要走，也不理会楚枫的心情。
    “…你看着我，”楚枫追过去，在行李箱旁边蹲下，他拽起叶檀清的手腕把手掌摊开，朝他自己脸上拍，“打啊，你抽回来……”
    叶檀清的手指在脸上打滑，楚枫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水。
    两人视线交汇，楚枫眼睛很红。
    叶檀清愣了几秒。
    用干燥微暖的掌心，摸了摸楚枫的脸。
    “！”楚枫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猛地把叶檀清的手甩开，“你，你……”
    想说你他妈没脾气啊，
    挨了一巴掌你还摸我脸，擦泪。
    他发现叶檀清这个人……
    不管他说什么，叶檀清都这样冷淡、冷漠。
    就很无力，很无措。
    心脏像被一根很长很长的麻绳，一圈圈的缠绕勒紧，挤出很多的血水，喉咙里都是腥甜的味儿。
    楚枫僵直的起身，后退两步坐到掀了被褥的床边。
    “……你，非得走？”
    “嗯。”叶檀清低着头，额前碎发别扭的搭着。
    冷峻俊美的脸庞，左脸浮着被抽巴掌之后的手指印儿。
    楚枫盯着他脸庞的巴掌印儿看，搁在大腿上的手指，无措轻颤着。
    巴掌是他抽的，怎么疼也是他疼。
    他抽了叶檀清一耳光。
    在他想追求叶檀清，想跟叶檀清好的时候，想让叶檀清别走的时候。
    竟然跟叶檀清动手了。
    懊恼、后悔、自弃，愧疚，生气，所有的情绪一起涌出来。
    楚枫喘息的憋着眼泪水，瞪大眼睛看叶檀清的脸。
    叶檀清拉着行李箱要离开宿舍了。
    “——你站住！”楚枫蹿起来，大脑昏昏沉沉的挡在这个人面前，发软的胳膊和手腕，死按着卧室门框，“你不能走，我爸、我爸就快来了，你不能走，你走了他会问我要人，他肯定得骂我……”
    棕色的格子小熊睡衣，软乎乎的衣服。
    硬硬的人和话。
    叶檀清声线很温：“我会再打电话跟他解释，劝他回去，不要来学校找你。”
    “你能有那么好心？你不是盼着他抽死我呢！”
    楚枫的嘴永远比脑子快。
    他不想让叶檀清走。
    就那句‘你别走，我不想让你走’说不出来。
    感觉就算说出来，也拦不住要走的人。
    还不如不说。
    “……”
    叶檀清沉默，视线不敢停留在楚枫脸上。
    怕停一下就会心软。
    “我在你眼里，没有好心。”
    “不是…”楚枫把脸扭到走廊那边，很快的朝肩上蹭了蹭脸，再转回来，“那你，你不能就这么走，你也得等、等温小年回来，告个别吧，我是无所谓。”
    “还有对门，刑睿你们不是也，也挺好吗。”
    就都得告个别吧。
    别走。
    “……”
    “没必要了，楚枫。”
    “……”
    第151章 你不能走！
    没必要了。
    这个人用四个字，宣判他的死刑。
    “就，”楚枫手臂缓慢的、脱力垂下，视线不知道该看哪儿，最后落在后面的书柜上，“…你非要走？我跟我爸到底哪对不住你，我们家对你不好吗。”
    “我爸就是喂一条狗，这么多年也该有点感情吧。”
    楚枫的嗓音断续，却能被叶檀清听的很清楚。
    叶檀清没说话。
    红着眼眶听着楚枫讲。
    楚枫说：“…你重生后，一脚就把我们踢开？我爸打电话急成那样你听不见吗，好处都叫你占了，我这个亲儿子都不如你重要。”
    “你看看这个屋子，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给你，高考的时候他不管我，他去陪着你，你心这么狠吗，你不要他…”也不要我。
    “你说断就断，你就要走。”
    楚枫把手伸出去，很轻的牵住叶檀清的手，指尖无意识搓着叶檀清的手指，很低声的问他。
    “…你到底哪不满意啊，对我们家。”
    “叶檀清，你想怎么样啊。”他晃叶檀清的手。
    只要你不走，你说。
    我都做。
    “……”
    “楚枫，我真的搞不懂你。”叶檀清看看楚枫牵着他的手，听着楚枫在这一刻低声下气的态度。
    几分钟前，这只手还扇在他脸上。
    十几分钟前，楚枫还在让他滚。
    叶檀清深深蹙眉，也很迷茫。
    “…是你想让我怎么样，我跟你谈感情的时候，你讲的都是我欠你钱、欠楚家的钱。”
    “我现在想把钱还清，你又，抓着我的手，跟我谈感情。”
    能不能不反反复复的变呢。
    死去活来这么多次，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先走了，”叶檀清把楚枫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拽着行李箱。
    他擦着楚枫的肩膀，迈出房间。
    身体交错的时候，叶檀清声线不太平稳：“我们都冷静冷静，楚枫，想一想这么多年，你和我，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确定想要什么，再谈怎么做。
    就不要反复的彼此折磨。
    先好好活。
    “……”
    别走，你别走。
    你别走。
    “…叶檀清。”楚枫被挤到门外了，站在走廊里看身形修长的少年，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的离开。
    背影孤寂的可怜，可怜为什么还要走啊。
    楚枫不理解，楚枫不懂。
    他到现在都听不懂叶檀清在说什么。
    什么叫谈感情的时候，他要钱。
    想还钱的时候，他又谈感情。
    什么意思？
    “我什么时候问你要过钱？”楚枫整个人从眼睛到身心，都接受不了看着叶檀清走，他往前追过去，拽住叶檀清的行李箱杆，“我没问你要过钱，我没有。”
    他最难的时候打一圈电话筹钱，
    都没问叶檀清要过钱。
    “但你做的每件事，都在提醒我，”叶檀清用了浑身的克制力，才能艰难维持理智，不因为楚枫的‘虚假挽留’就留下。
    鳄鱼的眼泪，会反复折磨他。
    “…你总在提醒我，我欠了你很多钱。”
    他再次把楚枫的手指拿开。
    不能留下，留下就又要循环死局。
    叶檀清要爱，要长久。
    不要被召之即来、挥之则去。
    一个人走在寒冷冬夜里，忽然被一家人收留，能吃上热汤热菜，泡在暖洋洋的浴桶里，当再次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家，重新走进暴风雪，需要多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