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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 第159节
    ……
    上京城中,人流如织,鼓乐喧阗,真真是个盛世华年的好光景。
    裴鸣岐奉诏入京,无意提前暴·露自己的行踪,便随手买了一个鸟脸面具,扣在了脸上。
    七皇子与六皇子是一般的心思,又早习惯了遮掩自己的面目,便临时买了一张旱魃的面具,将一张天生的笑脸摆在一张凶神恶煞的假面之后。
    闻人约则是见城中人均佩戴面具,以为是上京的特殊习俗,便也有样学样,买了半张狼面,端端正正地戴在脸上。
    乐无涯缓步往前行去,把玩着他的小狐狸尾巴。
    忽的,他站住了脚步。
    乐无涯想,他好像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第101章 机缘(三)
    画桥灯市间,火光翻涌,人影缭乱,一时难以确认。
    ……是小六?还是小七?
    乐无涯担心自己错眼,往前迎了两步。
    顺便为着能看得清楚些,他惯性地眯起了眼睛。
    四周明亮如白昼,那段身影像是要融化在白光里,确实难以分辨。
    这二人的形影,在他心里从来是壁垒清晰、各自分明的,哪怕只看背影,也绝没有弄错的可能。
    乐无涯很少有过这种困惑。
    骤然间,他的头脑像是被尖锥扎了一下。
    伴随着刺痛而来的,是耳畔一声模糊的呼唤:“爷,醒醒。有贵人来探你了。”
    他将死之际,病得神魂离散间,好像有人来探望过他。
    乐无涯记得,有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搭上了他的额头。
    他那时,好像对那人说了许多的话。
    可具体说了些什么,他竟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乐无涯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自己回光返照、头脑清晰地想阴皇上一把的时候。
    乐无涯格外认死理:遇到想不通的事,非要想通不可。
    当他忍着逐渐剧烈的头痛、与脑海里破碎的画面暗暗较劲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生生掀回了身来。
    粗暴野蛮,却也立竿见影。
    他脑海中残存的画面顿时被驱了个一干二净,影儿都没了。
    立在他眼前的是个宽阔胸膛。
    乐无涯仰着头向上看,看到了一张似豹似虎的铁面具。
    与他绿幽幽的眼睛正相配。
    “……你?”
    乐无涯认为此人决计不可能出现在此,心中疑惑,伸手要去掀他的面具,刚掀到鼻子处,那人就一使力,将面具按了下去,顺便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赫连彻冷冰冰的:“是我。”
    乐无涯揉着发红的手背,用笃定的语气问道:“逃席啦?”
    赫连彻看他如此娇贵,是一万分的不待见。
    在景族,悍勇尚武之风盛行,男子若是被打了一下就要如此作态,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赫连彻一边鄙夷,一边应道:“嗯,逃了。”
    乐无涯返身张望,发现那个疑似小六或是小七的背影已然被重重人潮冲得踪影不见。
    他还想再看,又被一双大手扳正了脖子:“说话看人。大虞人是这般没礼节的么?”
    乐无涯狡辩:“我又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赫连彻看他顶嘴,很想往他脑袋上弹一指头。
    乐无涯自幼便无师自通了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事,见他神色有异,忙正色问道:“……怎么就逃了呢?”
    赫连彻不答话,似笑非笑地反问:“闻人县令怎么不唤我达兄了?”
    “裴将军早把你老底揭给我了。”乐无涯反应奇快,眼睛一眨就是一个谎,“不过我还是高兴叫您达兄,不知可否?”
    赫连彻的嘴角在面具下微微地翘了翘:“随你。”
    话讲到此处,乐无涯又左右看了看。
    赫连彻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一皱眉头,冷声道:“干净的,没尾巴跟着。”
    灯会人流汹汹,绝不是个方便尾随跟踪的地方,
    乐无涯确实挺好奇,赫连彻究竟是怎么越过重重宫闱、道道眼线,跑到这里来的。
    没想到自己随便一个查探的小动作就能惹得他黑脸……
    乐无涯想,这么大的个头,心思还挺细腻别扭。
    上一世,乐无涯没怎么同他打过交道。
    乐无涯只是知道,世上有他这么个人,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液,必然是恨透自己了,才放心大胆地把自己交给他去杀。
    结果他手艺不精,自己福大命大。
    战场相见,乐无涯只丢了半条命。
    至于另外那半条命,之所以会丢在圜狱之中,说起来也与赫连彻有些关联。
    那时候,由解季同轰轰烈烈掀起的倒乐浪潮愈演愈烈,乐无涯正是风声鹤唳、四面楚歌的时候,又有致命的流言传出,说他血脉不纯,其母为景族密探,自从长成后,他便心向母族,时时向景族传递军中情报,才致使大虞对景族久攻不下,只得握手言和,他再以职务之便,周旋于虞、景之间,里通外国,传递情报,从中渔利。
    这八成是老皇帝放出的风声,好在焚身烈火中多添一把柴,好好恶心乐无涯一把。
    不过,这本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一桩,并无实据。
    结果,景族那边竟然做出了回应。
    赫连彻公然表示,乐无涯并非血脉不纯之人,而是如假包换的景族人,且是他至爱的胞弟。
    当年是大虞人不讲道理,将他劫掠而去;如今,大虞既然容不下他,那还请大虞皇帝大发天恩,把他的弟弟还回来,以全他们兄弟天伦之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本想利用景族,给乐无涯添上一桩罪名,全没想到景族会主动跳出来认领。
    物议如沸间,乐无涯“里通外国”的罪名算是彻底坐实了,连带着整个乐家也遭了殃。
    ——皇上自然是没错的,所以只能是乐家的错。
    那时的乐无涯已然被抄家落狱,处在一个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的状态。
    但当这件消息传来时,乐无涯的心还是狠狠被刺了一下。
    赫连彻此招狠绝无比,可谓是一箭三雕。
    一箭射的是老皇帝的面子。
    他若是不清楚乐无涯的底细,就如此重用乐无涯,就成了个被异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糊涂蛋;若是他清楚乐无涯的底细,那就成了个自作聪明的糊涂蛋,放任乐无涯这么个纯种的异族人身居高位、祸乱朝纲。
    二箭射的是乐家。
    养育乐无涯这么久的是乐家,在赫连彻眼中,他们和老皇帝沆瀣一气,是首恶元凶,绝不可能轻轻放过他们。
    三箭,自然是奔着乐无涯的命门来的。
    乐无涯曾揣测过,能使出这么一套钝刀子割肉的好本领、一点点把他磋磨至死的,非得是个心思深沉如海的人才行。
    然而,这一世与他相见的寥寥几面,却叫乐无涯觉得,赫连彻与他想象中那个暴戾、阴毒之人相去甚远。
    赫连彻见他望着自己沉思,有些不惯,便强行一推他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并肩而行。
    这一推,推出了他身上细碎的铃铛响。
    赫连彻察知了那声音来自何处,心情莫名畅快了起来,下令道:“闻人县令,陪我走走。”
    乐无涯叹出一口气:“能不答应吗?”
    “不能。你若不应,就算你破坏两处邦交。”
    “……好吧。”
    二人在这繁华他乡缓缓并肩前行。
    乐无涯爱热闹,一边规规矩矩地往前走,一边眼珠子乱转,偷看着那表演顶盘喷火的艺人。
    赫连彻冷清惯了,对周遭的一切并不感兴趣,只觉得吵哄哄的:“喜欢热闹?”
    乐无涯点头。
    “够热闹么?”
    乐无涯再点头。
    赫连彻整一整袖边:“可我至今似乎还没听闻人县令说一句谢。”
    乐无涯终于把目光从喝彩连连的人群挪了回来,紫色眼睛在面具后一眯,张开双臂,往上一跳,才堪堪把他抱了个满怀:“多谢达兄!”
    赫连彻:“……”
    被这么个人公然搂着抱着,他脸都僵了,手指在身侧猛地攥成拳,又慢慢松了开来。
    他呵斥道:“下去!”
    乐无涯听话地松开手,又喜滋滋地蹦了下去。
    他没想错。
    真不是坚冰一块。
    经了这一抱,乐无涯竟意外开启了他的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