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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 第116节
    闻人约垂下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子不语怪力乱神。”
    项知节:“不语,非是‘无有’。我亲眼见过,我信。”
    他听闻过明相照此人。
    就算是性情大变,也绝不至于变至如此地步。
    旁人不信鬼神,自会寻到对他们来说合理的解释:他于生死边缘徘徊过一遭,因此脱胎换骨,合情合理。
    项知节则不同:
    老师替换了那人的身体,原本的闻人约又去了哪里呢?
    老师向来谨慎,如何刚一回来,就能和一个书生同进同出,亲密至此呢?
    ……除非,他们知晓同一个重要的秘密。
    这正是老师曾传授过自己的机宜。
    项知节活学活用,又用回了老师的身上。
    他直望着闻人约:“你是谁?”
    闻人约:“乡野士子,将死之人,蒙太爷不弃,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如此而已。”
    “这不是理由。他待你如此好,绝不止如此。”
    听闻此句,闻人约抬起了眼睛。
    他眸色黑沉,带着难言的冷峻:“大概是因为,我与六皇子有些相似,又问心无愧吧。”
    第72章 借势(一)
    项知节眼神里流露出真切的困惑,仿佛不懂他在说什么。
    半晌后,他的困惑过渡为平和:“虽不知你为何要说‘问心无愧’,但你与我确实相像。……胆子都不小。”
    他一应情绪,皆是收敛得滴水不漏。
    闻人约躬身行礼:“草民冒昧。”
    在低头的一瞬,他想,若顾兄非是四年前死去的乐无涯,自己这样说,确实是过于冒犯了。
    可若是自己猜对了,那么,六皇子的心思和城府,就堪有天之高、海之深了。
    “起来。”六皇子并不恼火,“我只是好奇,你如何敢这般和我说话呢。”
    “太爷教过我,人无倚仗时,需得借势。”
    “你借谁的势?”
    闻人约坦率道:“借太爷的势。”
    “……方才六皇子问,我是谁。回六皇子,我是南亭县令闻人明恪的学生,亦是他的挚友。除此之外,我一无所仗,也一无所倚。”
    这话他说得真诚恳切,发自肺腑。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身份更易、相貌全改,世上唯有顾兄一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闻人约清楚,自己现下的言行举止,堪称放肆。
    可顾兄于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
    无论是皇子还是将军,他都不可相让分毫。
    “人若无势时,借势是常理。智者借力而行,慧者运力而动,荀子亦有云,‘君子善假于物’。”
    项知节话音依旧柔和平稳,如他名字一样,进退有节。
    “……可是,势借一时,不可借一世。人到底是要自立。盼你能立志建功,有朝一日,能与他比肩而立,共为百姓翼护、朝廷臂膀。”
    闻人约顿了一顿:“多谢六皇子勉励。草民务当为之。”
    一场和平的对谈就此结束。
    项知节起身出院,依习惯练习太极剑,以此养生。
    闻人约来到书桌前,挽袖研墨,预备写乐无涯布置给他的文章。
    但六皇子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往复,声声入心。
    “人到底是要自立。”
    “有朝一日,能与他比肩而立。”
    是,他能力不济,出身平庸,即使知这官场多艰,也难以护他,自是比不上出身尊贵的皇子,也不及战功赫赫的将军。
    要到如何的地步,才能与他“比肩”?
    才能和顾兄……相配?
    他心思游移,在无知无觉间研出了一大砚的墨。
    书房窗外,剑声飒飒,宛若游龙。
    项知节的脑中,则盘桓着另一个声音:“回六皇子,我是南亭县令闻人明恪的学生,亦是他的挚友。”
    明相照能这样坦荡地说,他却偏偏不能。
    他是闻人明恪的什么人?
    不能说。
    他是乐无涯的什么人?
    不可说。
    他挥剑破空,却斩不断缭乱纷扰的思绪,索性收剑回身,返回屋中。
    ……
    此时,如风驾着车,顶着一头大汗赶到了县衙门口。
    他虽是第一次来到南亭,但无需问路,便能找到县衙方向。
    毕竟他不聋。
    听着主子的袅袅笛音,他就能辨别方向。
    他叹一口气:大早上的就吹上了。
    人都见着了,怎么还犯相思病呢。
    ……
    南亭是小城一座,“灭门”一词又确实足够骇人听闻,小半日间,这噩耗便传遍了南亭上下内外。
    事关性命,不需官府多加约束,街面上行走的人就变少了。
    不及天黑,大半商铺就都上了门板。
    向来繁荣的南亭县,难得添了几分萧索孤零之气。
    两日后,天将黑时,主街之上,人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赶着回家去。
    而乐无涯正等候着最后一炉吊炉瓜子。
    在氤氲的瓜子香气中,他一面剥着上一炉剩下的几粒瓜子,一面问身旁的人:“……看得不差?”
    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像只是在和那人品鉴这一炉瓜子的优劣。
    一阵腾涌而出的雪白热雾被晚风吹散,露出了盛有德的面孔,以及他那标志性的、又红又大的酒糟鼻头:“差不了。就是天金当铺。一个人怀里塞了一小包东西进去。半个时辰过去后才出来,怀里的东西就没了。夏日里穿的衣裳单薄,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确定不是南亭人?”乐无涯加快了剥瓜子的速度,“不是哪个本地的败家子赌晕了头,瞒着家里偷了家私来当?”
    盛有德笃定道:“太爷放心,南亭家里稍微有点钱的,我们这些行乞的人没有不认识的。那人瞧着确实眼生,走路也歪歪斜斜的,南亭本地绝没有这么一号人。”
    “人在哪儿?”
    “那人自从酉时进了天金当铺,就有人来报我,这不,我马上来找您了。”
    说着,盛有德抓了抓头发,赔笑道,“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八百地给太爷办差,我也不敢乱下令,只教人一直跟着。刚才有人来报,那个跛脚又去城北的医馆抓药,看样子挺急的,像是想赶在城门下钥前出去——”
    乐无涯一望天色:“还没出城?”
    “不知道,但应该是快了。”盛有德答说,“这段时日,近旁几个县城都提前了下钥的时辰。”
    乐无涯放下了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长睫垂下,开始飞速思考。
    见乐无涯立在原地不动,不像是急着回去抽调人手的样子,盛有德试探着问:“太爷,不抓呀?”
    “你去抓?”乐无涯瞪他一眼,“现在正是城门口最热闹的时候,人赶着出、赶着进,惊了他的庙,叫他抓人质抓得方便吗?”
    盛有德被他瞪得心旌摇摆,不着边际地想,好这一双漂亮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乐无涯说:“你的人跟到城门口,也别跟了,小心小命。记住人是从哪个门出去的,然后直接来衙门门口蹲着,等里头乱起来,自去找一名衙役,报告今日见到的事情便是。”
    盛有德迷糊了一下:“衙门……怎么要乱?”
    “因为我要回去了。”乐无涯一拍盛有德肩膀,扬声道,“老板,我不买了!早点上板子吧!”
    他负着手,快步向衙门方向走去,胸中万千思绪翻涌不休。
    宁错抓,不放过。
    此人是或不是兴台县的灭门凶嫌,为着南亭平安,他都得把人抓回来。
    不仅要快,还要一击必中。
    不仅要抓住当铺的赃,还要拿住当东西的人。
    人赃并获,才是上上之策。
    可人不好拿,赃也不好拿。
    乐无涯知道,天金当铺背后的主子是……屠户李阿四。
    在明相照谋反案中,自己摆了他一道,拉一派、打一派,把他绑上了自己这条贼船。
    李阿四是个人精,读懂了乐无涯的意思。
    因此在关键时刻,他亲自上堂,送来证据,给了陈员外致命一击,也顺道铲除了陈员外这个在南亭县日渐崛起的后起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