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休沐,大清早紫箏便着装准备下凡间晃晃,妖界与人界虽不比天上一日人间十年这么差异,夹在中间的妖界还是有着妖界一日人间五年的时间差,想要将少得可怜的休沐日延长就只能下凡去逛。
其实紫箏对人间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偶尔也想摆脱身为将军太沉重的重担。据说紫箏是战争孤儿,出生时是一条小得跟蚯蚓一样的小龙,活过龙族应要化形成年的五十岁生辰还是无法化为人形,在护子苑里饱受同儕们的嘲笑,瘦弱又孤苦无依被欺负…是王爷救起差点要被顽劣的孩子们打成结的紫箏,「只有够强大才能无坚不摧不受人欺侮。」随口一言点醒软弱的紫箏,戮力修行始得化为人身,毅然从军从低层开始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这个位子。
世人要嘲笑她女儿身矮小,他就捨弃性别强大到让人忘记身量,走到不需要人保护的位子。
抱着满手的吃食在吉良城间逛,虽说是人间距离妖界颇有距离,空气中还是免不了瀰漫很淡的瘴气,「果然封印弱了许多。」他特地走到没人的地方捻出一手青光低声念词向上一放,青光在空中四散成很薄很薄的结界将瘴气挡在外部,顿时空气鲜活不再停滞。
妖族抵御瘴气很有一套,可人族生命身体都十分脆弱,受一点瘴气便容易生病中毒,陛下不知道还要跟天帝折衝多久,再拖下去会越来越棘手。
吃饱喝足的紫箏正打算去下一个城逛,出城后才正要飞起,眉眼不抬单手从空中抓出青云剑青蓝光大闪消失,旁边草丛传出惨叫声飞出一个篳路蓝缕的人用脸迎接土地,背着手的紫箏跳过草丛走出来,「一个地仙也敢跟踪我?」
「大人饶命…饶命阿!」衣着简陋像是糟老头儿的地仙朝着紫箏跪拜,「实在是山穷水尽在吉良等了好几个月没有高人能救咱们…小仙也是出此下策阿!求求大人救救咱们阿!」
怎么好不容易的休沐又不得间,紫箏站得直挺眼神锐利,「…说。」
地仙涕泪纵横,跪着开始叙述。
人间除了人类外也有不少修仙者,虽大半数无缘飞昇但也有不少地仙选择留在家乡,不敢说上千也有百数,本来也就相安无事练练功看顾人间管些杂事。前年开始有好几名地仙失踪,本来也就是不足掛齿的事情,地仙修着修着圆寂了的也不少,怎知竟然越来越多地仙失踪,人心惶恐害怕,开始有小道消息说着有一批实力高强的修士在捕捉地仙欲图炼丹,明明修士与地仙也有着修为差距,那群邪恶的修士竟不知用了什么门道剋住地仙得逞无数。
时间过去,竟大半地仙都失踪了,传来那批修士已经来到吉良,此处的地仙无不求神拜佛只为保平安。
胆敢跟踪紫箏的地仙瞧见他在吉良放出阻挡瘴气的结界立刻就判断此人定是高人,斗胆跟随到城外只为了拦轿申冤。
「抓地仙炼丹?是要炼什么丹?」
「我的姑奶奶阿…这…这小的怎么可能会知道阿!」地仙泪眼汪汪。「小仙恳求公子出手相救…若地仙消失了,天地大乱无人可看顾土地阿!」
见紫箏不说话,地仙连滚带爬抱住他的大腿放声大哭:「求求您了阿!!」
怎么每个人都爱对他来这套?紫箏一脚甩飞地仙,在老头儿不屈不挠要爬回来前一指定住他…实在怕了死缠烂打型的人,「知道了知道了!拜託不要再哭穿我耳膜了…」
地仙乾脆更放声大哭,到底是喜极而泣还是被定住自尊心受损就不好说了。
打算细问,说时迟那时快定身的地仙突然被从地底长出的无数藤蔓缠绕束缚,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拉进土里。
「在我面前还敢作怪?」紫箏不是吃素的,他甩出青云剑神识一扫,感知到的青云剑闪电飞去百丈外将刺客戳个透心凉。
同伙见计画生变欲转身逃跑,紫箏已经在他后方缓缓降下,无形的压力与杀气冲天,这是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能萃炼出的煞气,「看来不用浪费时间从那怂包打听,现成就有了。」他冷酷地抓住刺客的脖子,「说,你们根据地在哪?」
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刺客发着抖挣扎,「谁…谁会告诉你了…」
「无所谓,我多的是办法让你招。」紫箏将那人贯进地板,「看是你先乖乖吐真话还是我七十二煞针先刑完!」说完虚空中亮起一排手指长粗针,第一针便往那人的脖子扎去。
自行刨土爬出来的地仙看到惨状又缩回洞里摀着耳朵发抖,他奶奶的是求了什么妖魔鬼怪呀…!
这一手紫箏将军令人闻风色变的七十二煞针刑问还未有人能活着走出来过,针针进全身经脉连结处,缓慢地断其全身经脉剧痛无比,到最后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也再起不能终生残废。
才第三针而已那人什么都招了,「我说…我说!!」涕泪纵横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从裤襠传出,「总坛在西南十里曲静洞内…」
满意收手,紫箏朝那人挥出青光,一股暴风把人刮飞百里,怎么落地是死是活与他已无关係。
他对着躲在洞里的地仙说,「我去一探究竟,你在吉良城内等消息。」语毕便化成流光朝西南飞去。
地仙朝着那道流光跪了又跪叩首,内心燃起无比希望。
流光霸道地撞进曲静洞内,把一直运转的炼丹炉撞飞,玄黑赤线的娇小身影飞进总坛,这突来的攻击让洞内黑衣人鸡飞狗跳陷入混乱,「是谁!!」
「来踢馆的。」青云剑出,清冽的剑气随着话语扫荡整座山洞,他一掌拍散一排的牢笼,一拳将炼丹炉砸成碎片,他端详了丹炉内部不禁大怒,「…好啊!居然敢用地仙灵力去炼化瘴气!知不知你们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哪里是炼丹?根本是要炼出大妖魔,这群狂徒!随着暴怒的声音青云剑所飞之处皆是死亡,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定睛看手臂缠上如火焰般赤红的铁鍊,那铁鍊碰上皮肤就像烙铁般滋滋冒出白烟,几个人拿着铁鍊另一端,后头走出披着斗篷看不出长相的男人。
「居然敢隻身闯狼锋门,仙客好大的胆量!」
紫箏冷笑,「还以为是有大本事呢,连地仙都敢绑架炼丹?原来只是靠这捆仙锁呀?」
「今日你破坏掉的丹炉就用你下去炼化!」男人大喝一声,门人纷纷持刀飞身过来。
「若本大爷是神仙搞不好还真着了你的道,」紫箏单手制住面前的刀,愤怒又从容的冷静,「不好意思,本大爷只是一隻小蚯蚓,用不上你这尊贵的捆仙锁!」青光伴随龙吟长啸大放,强大的灵力如暴风席捲而去,不管是攻上来的还是持锁头的亦或是发话男人全都化为碎片,风平浪静后只留一室静寂与孤伶伶掛在身上的锁鍊。
扯掉满手的鍊子,他拍拍满手焦痕收回青云剑。
好不容易摆脱地仙们的纠缠,抱着收到的各种酬谢吃食飞行,还咬着豆沙包呢又有人在跟着他,来者感觉并无恶意兴许只是目的地相同,就怕空中撞在一起法术失效坠地,紫箏乾脆先行降落?反正他满手的食物飞行确实危险。
结果那道气息也跟着降落,紫箏站在原地想等人靠近一探究竟。「出来吧。」
从树后走出来的身影一身墨蓝飘逸,看得紫箏差点被豆沙给噎死。
好不容易把豆沙给吞下去,他赶紧拱手:「拜见神君。」这瘟神是怎么一回事?到哪都碰得见?!
帝林背着手口气淡然,「在人间别喊称谓了。」
「是。」
他自认不是和帝林神君可以间聊的关係,气氛安静几秒,「想不到帝林神?」差点咬掉舌头,「神?公子也来人间巡查。」
「你也在巡查?」神君反问。
他是来放假?现在却有种又在处理公事的感觉,「?就四处看看有没有需要去除瘴气的地方而已?」
「是吗?」神君突然走近,让紫箏要抬头才看得到脸,那眼神突然从他脸上飘到手上的大包小袋,「这是什么?」
「?」这是闹哪样?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有兴趣?「人间吃食罢了。」
冷不防地神君伸手就拿走袋中的麻糬往嘴里塞,紫箏吃惊到连嘴都忘记要闭起来,少了平常严肃的模样反倒多了些单纯可爱。
「这是…人间吃食?」
紫箏颤颤的拿出小布袋,「要、要沾花生粉吃…」
眼前人一举一动完全破碎了他以前熟悉的印象,那双眼睛多了些紫箏读不出来的情绪…以前有多高不可攀现在就有多衝击,他捧着花生粉给神君沾着吃,在一片树林间突兀又和谐的两人。
「那个,神…公子,不如这袋就给您?」开始想溜的紫箏乾脆递出装着麻糬的纸袋与花生粉小袋给神君。
帝林看着他,接过纸袋…然后从紫箏手中抽走其他纸袋…抽着抽着紫箏的手就空了,「你要往哪里去?」
错愕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莫名被半路打劫开始有些窝火,那些可是他的奖励耶!「京城。」没有以往毕恭毕敬的口气,紫箏冷冷地答道。
「喔。」
「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告退了。」忍住,牧紫箏,对方可是神明,身分最高的无赖…馒头再买就有,糖粑再买就有…冷静冷静…
礼行完紫箏脚跟一转往前走去,只想赶紧摆脱这个大麻烦,想不到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后面脚步声,回头看神君抱着满手纸袋跟在他身后,「…公子?」
「我正好也要去京城。」神君人长脚长两步就与他并肩,「一起走吧。」
「…」紫箏开始觉得头疼还是脸上淡如水,神君此时从纸袋里拿了一颗馒头递给他。
他真想乾脆爆打一顿问清楚这大个儿到底有什么目的,接过馒头恶狠狠咬一口内心一长串的抱怨,两人还是用走的往京城前进去了。
紫箏没发现的,是帝林微微扬起的嘴角以及配合而放慢的脚步,神君觉得自己就像是对着一头小豹子投放食物,见她时时露出爪子又犹豫地收回去,最后喜孜孜地塞满嘴的食物将所有不愉快拋诸脑后。
京城
若说吉良城的瘴气浓度是微薄小雾的程度的话,这京城的瘴气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了。
刚靠近城郭就有漫天的黑暗掩盖住整座城,「想不到居然逸散到这种地步。」这城就算有住人也该死光了,紫箏沉重的说。
这种程度的瘴气光靠他一人是无法立刻清除了,只能先搜查一遍城内有无生灵救出之后再想办法净化了。
心底拟定几个计画后他正要动身入城,只见帝林神君抬手一挥一道蓝光降临在整座城的正中央往外散开,眨眼间瘴气清除得一点也不剩。
不愧是神明,抬手间都是常人无法达到的程度,紫箏这么想,神君却只是收手,「治标不治本。」
什么意思?正想追问,只见刚刚消除乾净的瘴气突然又开始蔓延,不到几刻又堆叠丛生恢復成一开始见着模样。
「看来是人为的,」紫箏说,「城中一定有聚邪法阵。」
「烦请神君城内一探是否还有活口,我去寻这幕后主使。」没有时间管称不称谓,丢下一句话紫箏没有管神君的反应逕自落下跳进城中。
散出神识探查,想不到这边已经变成妖魔的巢穴,唤出青云剑随防在侧不敢大意,一路破开看似人为的咒阵与同样被束缚在此刻还没形体化的妖魔,他在周身祭起灵火四散冲淡了浓厚而黑暗的阵眼,令人作噁的的阵眼摆着好几个人祭,本来以为是死透的,居然睁开眼朝他攻来!
一交手暗自心惊,这几个祭品瘴气寄生像个行走炸弹,人类最可怕的点就在这,虽然寿算远不及妖与仙但体内拥有无穷的资质与爆发力,只要对的时机将这股潜力引出来连神仙都不是对手。
他被五六个祭品围攻一时间落到下风,处变不惊应对拆招解招一边分神寻找阵眼漏洞。
当他踩到一处陷阱时虽然立刻脱身飞上屋宇,却发现内丹被封住提不起气,肩膀一痛,回头看同样被瘴气寄生的孩童不知何时已经守在屋顶等他多时,短短一把匕首入肩三分还散着毒气。
「区区小毒?」他挥飞孩童站起身,头晕脑胀又跪下去。这居然是入了瘴气的毒药?看这毒性大概比他遇上的狮翼兽还要强上不知道几倍。
内丹被封又中剧毒,他紧急封住周身穴道锁住毒素蔓延,抬手接住祭品一击被打飞撞进民宅。「青云!」长剑脱手飞上前与围上来的祭品缠斗,他捂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肩膀站起来,内息大乱一股阴气翻涌,吐出一口黑血。
这口血就像个开关般不停从嘴巴溢出,妖族虽然对抵御瘴气很有一套,却没办法招架这种入体的暗算,「最近还真倒霉?」伤好不容易才好现在又得赔进去…抬手掐断扑过来的瘴气寄生童脖子,他半跪在地几乎要被打回原形。
单靠青云没办法招架这些鬼物,见这些持着刀的祭品逐渐靠近,他掐大腿想保持清醒,要死也要带一个下去!
帝林神君突然插入他们中间,挥手一道可怕的神力拦腰斩断祭品们,弹指破了阵眼后瘴气就像雾气散开净化。
?早知道就应该要让这大块头来这他去寻城中了。奈何紫箏已是强弩之末,别说开口,他都快死了。
帝林回头急急接住倒下的紫箏,玄黑的身躯倒在怀中,泛出青光缩小再缩小,衣物中只剩一头小巧龙角浑身银白鳞片小龙?比起龙更像小蛇。
周身泛着黯淡的青光但一股紫黑色雾气锁着,虚弱又瘦小。
帝林捧着小龙站起,思量了会先收进袖子内,得赶紧找个地方让紫箏养伤,这瘴气之毒对妖族可说是夺命匕首,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