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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叶烛深吸一口气,用眼睛计算着抛箭的弧度。
    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一只箭矢以极其平缓的速度从他手中掷出?,这箭的高度有?些低,几乎平擦着壶嘴而过。
    就在众人?都觉得他要失手的时候,那箭杆擦到了原先入壶的箭身,箭身开始旋转,箭头开始往左偏移,最后整只箭横架在了铜壶上。
    “哦!!!!”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是五支全中了!几十年?没看到过了!”“这年?轻人?厉害啊!”
    摊主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看了放在货架顶端的金天?禄一眼,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指着那杆横架在铜壶上的箭说道:
    “这可不是横壶。”
    “这为何?不是横壶?”叶烛问道。
    围观几人?也皱起?了眉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位投壶摊的主人?。
    “横壶横壶,箭得架在壶口才行,你这样同时架在了壶口和壶耳上,不能算横壶。”摊主说道。
    没等叶烛开口,围观众人?已经愤愤不平了。
    “还有?这种道理?”
    “你这摊主是玩不起?吧?”
    “咳咳!”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头说话了,“他说得没错,这投壶的横壶,就是得架在壶口上才算。倘使架在壶耳也算上的话,那横壶也太?好中了。”
    “老先生说得没错!”见有?人?帮腔,摊主也有?了底气,“方才那支,不算横壶,这位小友,你连中四支,可得白玉老虎一只。”
    他拿起?货架上一只又灰又黄的玉老虎,举到叶烛面?前。
    叶烛嫌弃地缩了缩脖子,摆手拒绝了。
    “你刚刚说,横壶得架在壶口上是吧?”
    “正是。”摊主应道。
    “那你再给我五支箭,我重新投一次。”叶烛说着,又掏出?五枚铜钱。
    摊主乐呵呵地收下了,收起?壶上的五支箭,交还到叶烛手里。
    前三支龙首、龙尾、贯耳都被叶烛轻而易举拿下,到了倚竿的那只,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中,那只箭沉入壶体?三分之二,尾羽只比另外三支高了寸长。
    “这个?可没有?到底,应当也算。”叶烛看着摊主。
    “算,算,这个?算。”摊主擦着大汗淋漓的额头。
    又到了最难的横壶了。叶烛细细观察着已经插入壶中的四支箭矢,谨慎地计算着落箭的角度。
    这次不能和上次一样,因为擦到箭身而偏移角度了,必须不歪不斜地横在壶口上。
    叶烛屏息凝神,轻轻掷出了手中最后的一杆箭。那箭仿佛在空中滑出?慢动作?般,围观众人?的惊呼声全部停止了,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支箭。
    箭尖率先穿过了三支箭杆的空隙,它还在继续地往前,箭身的速度正在逐渐变缓。
    稳了!叶烛握紧了拳头,如果可以,他真的会从轮椅上蹦起来。
    很快,箭的中段也挤入了壶口狭小的缝隙,整支箭快要停止。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轻响,方才那支斜插在壶口的“倚竿”忽地沉了下去,整支箭坠入壶底。
    “横壶一只!”摊主如他所?愿地喊出?了口令,叶烛心里的石头落了下去,就在他要为自己庆贺之时,摊主又开口了。
    “可是,方才那只倚竿变成龙首了。”
    “怎么会……”叶烛愣住了,他没想到还能这样算。
    围观的人?也看出?了摊主的小肚鸡肠,不满道:
    “哪有?按最后的结果算的?肯定是投一支算一支啊!”
    “玩不起?就不要玩!”
    “各位客官,在我的铺子上,投壶的结果就是按照最后壶上的箭矢状态来算的。”
    摊主不慌不忙对着混乱的人?群鞠了一躬,他似乎对这样的事很有?经验,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客官,两只龙首、一只龙尾、一只贯耳、一只横壶,可得翡翠麒麟一只。”铺子从货架上取下一只灰绿色的东西,像一只发霉橘子。
    叶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这丑东西,算了,我也玩尽兴了。”
    他说着,双手转着轮椅,往客栈回去。
    他已经知道这摊主玩不起?的尿性?,但他对自己的投壶手艺很是满意。想不到自己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大抵是世外真人?教导的手上功夫颇有?成效。
    下次去一家玩得起?的投壶铺,一定能把最好的奖品赢下来,这次就当练手了。
    当他回到客栈的厢房内,外出?喂马的卢红翠和前去赴宴的岑霜剑还是没回来。
    叶烛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便听到屋外传来一声惊叫。
    “有?强盗啊!”
    声音似乎是从方才的投壶摊传来的,叶烛伸长脖颈,往窗外看去,只见那摊主气急败坏地挥着拳头,一张脸急成了猪肝色。
    “光天?化?日之下敢抢我的金天?禄,快帮我拦住他!”
    他迈着一双短腿,焦急地往前赶着,可街上的人?太?多,他跑得磕磕绊绊。
    距离他数丈开外的位置,一道白色的背影轻盈地跃上屋檐,像是一只鹤,转眼间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檐外。
    是他!叶烛眉头一皱。
    他抢走了摊主的金天?禄,定是从方才起?就一直看着我投壶了。
    他怎么又盯着我了?是我先前的表现不够决绝吗?竟还没叫他放弃。
    叶烛的一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被人?这样暗中监视,他并不舒服,可偏偏他也无能为力。
    这里是汴州,这么大的汴州城,能有?什么办法迫使纪枫不盯着自己呢?
    正当他懊恼时,身后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叶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焦躁不安的心情,问道:“是谁?”
    “阿烛,是我回来了。”卢红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烛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个?甩不开的大白蛾子没有?这么厚脸皮地找上自己来。
    “来啦来啦。”他驱着轮椅行到门旁,解开了门栓。
    卢红翠走了进来,在她的右手上,正托着那只亮闪闪的金天?禄。
    “我看到这个?东西摆在门口,阿烛,是不是给你的?上头还有?张字条。”卢红翠取下金天?禄背上的字条,递给叶烛。
    那字条上写着:“方才的投壶是你赢了,我不该小肚鸡肠,这是奖品。”
    叶烛没好气地将纸条揉成一团,心里嘀咕着:你闹出?这么大动静,谁都知道这金天?禄是你抢来的,你还冒充成摊主的语气哄我,当我是小孩子吗?
    他将金天?禄重新交还到卢红翠手里,嘱咐道:“小翠,你把这东西送到衙门去,这东西是有?人?抢来的,失主已经去报官了。”
    “哦、好。”卢红翠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金天?禄,嘴里喃喃道,“也就是个?铁包铜的玩意儿,又不是真金子的,抢这个?做什么?”
    寿山楼里,酒足饭饱的岑霜剑从大门走出?,他很久没喝得这么尽兴了。
    他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往客栈的方向走去,心想着:阿烛没有?来,真是可惜了,这么好吃的饭菜,他肯定没尝过。
    寿山楼的九楼,数道视线正默默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悟生子,他当真不是骨人?参?”冯德旺看向那个?白头发老道士。
    悟生子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缓缓道:“骨人?参是草,草茎细弱,若成人?形,天?生不良于行。此人?不仅健步如飞,身形也格外健壮,不是炼制长生丹所?需的药引。”
    “可他救活了我那只快死的兰花,倘若他不是骨人?参,怎么可能做得到?”冯德旺的双眼十分坚定,他依旧固执地认为他是骨人?参。
    “冯兄,咱们是修行之人?,还是得向善呐。拿不到骨人?参也罢,大不了再费些银子,去骊山上买些来吧。”赵广生劝他道,一旁的郭榕也连连点头。
    “冯老弟,你得信我,我在师兄手里亲眼见过骨人?参炼制方法,炼成的人?形绝不可能是他那样,他大抵真只是个?技艺超群的花匠。”悟生子说道。
    冯德旺的眉头依旧紧皱,他还在不甘心。
    这时,“支呀”的开门声传来,一名须发全白的老人?出?现在门口。
    “哎呀望生师弟,你这个?老顽童,总算来啦。”悟生子站起?来迎接他,“你来得也太?晚了,我们都吃完了。”
    望生子不好意思?地挠着一头白发,哈哈笑道:“我方才路过一家投壶摊,太?有?意思?了,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投壶能有?什么好看的。”对这个?贪玩的师弟,悟生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呀师兄,你可没见到,有?一个?坐着轮椅,瘦瘦弱弱的年?轻人?,投壶可厉害了。”
    “坐着轮椅!?”听到这话,满脑子想着骨人?参的冯德旺激动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