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楼澜挽着裙摆,朝真宿行了?个礼,昳丽的面庞挂上温婉的笑容,道:“多谢恩公。”
说罢便抱起?鬼婴,极快地朝无脸人飞去。
真宿本想回话,但对方走得太快,隔壁鸩王的目光又多少给人压迫感,真宿到底将话全?咽了?回去,只咳了?声,道:“陛下,欢迎回来。”
鸩王静静看着他,就在真宿心下越发没底时,鸩王猛地搂过他的腰,振翅飞起?,转眼便双双落在了?无脸人身后。
鸩王从?后一手抓住了?无脸人的脸,声如淬毒:“就凭你,也敢装成庆儿。”一想到自己?透过他空白的脸,看到的却是真宿的幻觉,鸩王就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寒。他手上的力度不住加大,只消再加半成,便足以将他的脸捏碎成泥。
被自己?诱作绝佳战力的二人,现下变成了四个!无脸人手脚发软,几要滑倒在地。作为傀儡门人,自认完美无缺的杰作傀儡,竟遭到了?反控,简直是奇耻大辱!
失去战意的那一刻,一切便尘埃落定。
真宿一面提溜着鬼婴,用它将那两具巨大傀儡连同棺木都烧成了?灰,一面问鸩王:“牛头马面为何还不来?天都要亮了。”他和鸩王都没有?勾魂锁,要将这群被楼澜了?结的食人魑和无脸人都带下去,多少有?些?无从?下手。
楼澜本意欲将他们魂魄也灭个干净,但由真宿出言劝阻了?,表示他们所存已不足一十,这场冰封屠村,需要留人作证,至于丢魂案,亦会如实记录。
但保证几个首脑以及无脸人这个傀儡门门人,必定会收进黑狱,永不得入轮回。
听到“黑狱”二字,鸩王剑眉微挑,面色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真宿也就没注意到。
“我?召了?黑白无常,正在来的路上了?。”鸩王回道。
食人魑的阴魂听到后,不由虎躯一震,纷纷骂起?了?无脸人。
“你个贱奴!竟敢把我?们变成虫子!!”
“老子怎会沦为虫子!!怎么会!!食欲全?无了?,老子还以为是我?病了?,合着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
到死他们才知晓自己?早就变成了?虫傀,那些?空棺椁里的法阵压根就不是什么重塑肉.体之术,只是单纯的固魂入傀之术。一直被傀儡门的人耍得团团转,叫他们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食人魑,全?然?没法接受,比起?楼澜这样的杀仇之敌,他们现下更想和无脸人打一架。
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硬扛着鸩王的威压,也要揪过无脸人的头发,七手八脚地揍作一团。
堂堂一介傀儡门的元婴长老,竟沦落至此,被宗门底下罩着的负责供灵泉的一族所清算。
无脸人被打得忍无可忍,什么修养矜持都丢了?,只鄙夷道:“若非傀儡门罩着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能复兴食人魑族?以为此等品阶的灵泉,轮得到你们这些?废物?来掌控?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
“吹吧你就,如今还不是跟咱一个样!高贵什么,一个掘墓的。跟他废话啥,揍他,狠狠揍!!”
“晓得了?,晓得了?,你最有?本事?,你没败给他们!行了?吧,哈哈哈哈,甭笑掉咱们大牙了?!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与咒骂声相互交错,鬼银顶着鬼婴在头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真宿让鸩王帮忙看管着,自己?则走向楼澜,示意聊两句。
楼澜正放空着,对未来的路,颇有?些?迷茫。被真宿这么一位阴兵给强制结契了?,意味着未来都要在对方的管控之下,若是只她一人,她本是无谓,可偏偏夸儿醒来了?,同时也与真宿结契了?。母子俩就这么与一个陌生人绑定了?,兴许就是一辈子。叫她多少有?些?意难平。
岂料真宿竟让她选择,道:“方才危难关头,强行与楼道姑和夸儿结了?三尸契,深感歉意。道姑可自行斟酌,若要解契,便与我?道,这无需什么代?价。”
这种契约对于修者而言,乃是大大增强实力的途经,连《五至经》都不曾考量会有?人主动与强大阴魂解契的可能,是以压根不会为此增设门槛。至于实力在宿主之下的阴魂,那解契更没有?难度了?。
只需双方意愿一致,将仙血驱之体外即可。
楼澜满目都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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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修改]改了一下食人魑的下场,所剩不足一十。
第140章 阴兵 拾柒
楼澜细细打量着真宿, 只见他面上不?见一丝算计与恶意,那双金眸虽看似无情,可细看, 实际澄澈得如同?一汪明镜。
她未尝不?能殊死一搏,但真宿实力深不?可测之余,还?有?极为棘手的鬼王可能从旁助阵。二人肉眼可见的亲密异常, 当初绑真宿时,鬼王更是冒死来救。
若非必要,她自是不?愿对上他们。
楼澜一时间想?了许多, 为着夸儿?, 她不?得不?多想?,不?得不?谋求后路,可就是从未想?过,真宿会将抉择权交到她手上。
不?过她没被这份天大的惊喜砸昏头脑。她清楚,允许她解契,不?代表便可就此离开。身为阴兵的真宿, 很可能会将她和夸儿?带去阴曹, 走轮回之道,就像那几个食人魑。
轮回,意味着要放下仇恨,要忘记这一切,要与夸儿?分离……
深吸一口气后,楼澜道:“无需解契。楼澜尚欠恩公一份人情,待偿还?后, 我会带着夸儿?一并离开。”
察觉楼澜语气稍有?冷硬,真宿瞧过去,却见对方?眼中?并无敌意。真宿上挑的狸奴眼尾微弯, 道:“好。”
鸩王也朝楼澜投去一瞥,墨瞳隐在眼窝的阴翳下,只一息便移开了目光,重新落回身旁人之上。
黑白无常赶来前,楼澜提出想?去一个地方?。
真宿颔首,遂一行人随之动身。
去到地儿?,发现是一片隐蔽的草甸,立着数百个落着薄灰的木牌,上头却没有?刻一个字。真宿神识一扫,清晰看见地下埋的皆是片缕衣角,零碎信物,这很显然是衣冠冢。
食人魑面色都颇为尴尬,不?住偷瞄真宿,似是生怕会被当场“清算”。
真宿一眼便知,这是洞女们的坟。
楼澜蓦地撕下一节衣袖,默默地也立起了一个坟,插上一根随手拾来的枝桠。
“请许楼澜与你们同?立碑于此。”一声几不?可闻的默念融入风中?,随风远去。
俄顷,天边曙光乍现,两道黑白身影骤现于鸩王身侧,俯首行礼道:“属下来迟。”
一来黑白无常便心下打鼓,疑惑阎王为何会出现在沂廉村,亲自走这一趟。然而这份疑惑,在瞥见真宿后便莫名打消了。
原是因为真宿在此……
可转念一想?,二人意识了什么,心中?复杂更甚。
而此时已然退回原初模样的真宿,收敛了一身煞气,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子,对上黑白无常余光的偷瞥,点头示意。
正在下令的鸩王见之,墨瞳寒光一掠。
黑白无常只觉眼球一阵刺痛,像被无形的毒气渗入,又似被鬼物强行挤压拧转,不?得不?将焦点从真宿身上移开。
甫一移开,那痛感便随之消失,仿佛方?才的只是错觉。
日头几要出现,一无所知的真宿在一旁以眼神催促鸩王。
抓拿的命令一下。
不?多时,勾魂锁圈住余下几个垂头耷脑的食人魑和无脸人,玄色棺木阵光一闪,原地便只留下一片冻土,与坟冢旁破冻而出的小小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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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曹,勾魂司。
一回到衙门,牛头马面便迎了上来。
“阎王大人,您到沂廉村去了?”
鸩王点头,然后眼神示意他们随自己去阎王殿,制止了他们在此言说。
真宿不?知他们要聊什么,只知沂廉村的案子得由?他来收尾,是以跟着黑白无常进衙里去了。
鸩王稍停步,亲眼看着真宿背影消失在门后,方?才抬步前往阎王殿。
坐下后,鸩王道:“说吧,黑狱情况如何?”
“未能寻到煞魂的去向,太蹊跷了!且黑狱的狱卒一问三不?知的,不?知是不?肯说实话,还?是当真这般糊涂。”马面一五一十禀报道。
“狱卒归何人管?”鸩王又问。
“黑狱地带……属于十不?管,呃,也就是不?归十殿管辖。”牛头答到。
再往上,那便不?是他们小小阴差可知的,便是有?所听闻,也轮不?得由?他们提及。
刚来就给他架空了那般,黑狱这么大的事儿?,虽说不?归阎王管,但终究不?是不?能管,不?然也用不?着召牛头马面去了。
这显然是一记下马威。
鸩王眸光森冷。
黑狱管理?如此松散,若是不?夺来管制权,这样的事儿?怕不?会是最后一次。那真宿承诺楼澜会关他们进黑狱的事儿?,即便成了,也并非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