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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两人合力干活儿,赶在后半夜将陷阱铺得平实,汉子又将余下的狐肉、白油撒在叶片上,这才同裴松回了住处。
    夜色已经漫过?山野,浑身疲累不堪,可裴松还是顶着困倦烧了热水,又怕风冷着人,给?汉子端进里间?去擦洗。
    山穴地界够大,山野鸡被安置在角落,裴松给?撒了把米,它?正缩着颈子休憩,竟也没心思管这些吃食。
    青石块儿将洞口堵紧实,月光却顺着缝隙泄进来,一地细碎的银。
    真是累得紧了,汉子也不再闹着要做,缩在被里好生乖巧,他生得俊,闭目时侧脸如画中仙,不怪裴椿说?他狐狸精。
    裴松想起他才来家时候,重病不愈就睡在他房里,另搭的一张床板子,他时常这样安静无声。
    在啥时候变了,该是成亲后吧,按杏儿的话?儿便是“可叫他给?赘进来了”,他知晓自己再不会不要他,越发赖人。
    可他却欢喜,好生欢喜。
    床铺太小,俩人抱紧了睡,挨贴得密实,裴松搂住人,在汉子额头上亲了亲:“后半夜了,不守了,好好睡。”
    秦既白明?明?高?裴松许多,却偏爱躬着身窝在他颈间?、胸膛,手臂抱紧了轻轻地蹭:“松哥、松哥……”
    “在呢在呢。”将被子掖好,裴松温声道,“臭小子。”
    *
    石尖在穴壁上又刻下一记,俩人进山已半月,明?儿个就是汉子的生辰了。
    算下此?间?打到的猎物?,山野鸡一只,赤狐皮一条、灰兔皮两条。
    野鸡暂且留下不卖,两条兔皮估摸三百来文,狐皮价高?许多,只可惜不是玄狐或雪狐,这两样毛色若是上乘,能卖过?三两,他这条赤褐色的,回去尽心硝制,该有一两多。
    裴松已然觉得不少,裴榕闲月里工钱不过?三四百文,他们这几日就足赚了小二两,可秦既白却整日心思重重。
    最烦闷的是挖下的陷阱没有收获,那饵食早从?狐肉换做了兔肉,还淋过?些兔血,却丝毫不见动静。
    气候越发冷下来,再过?几日该霜降了,带的衣物?不足用,就是想再多留几日都难。
    秦既白在山穴空地处磨猎刀,刀刃擦在青石上,一阵刺耳的磨响。
    裴松知晓他心中愁郁,饶是他说?再多宽慰话?也无济于事,便就少些劝慰,只多陪着他,或在饭食上更尽心力。
    近处的那棵老树上小松鼠又探出?头来,许是时间?长久,竟也不怕裴松了,连听见那呲呲喳喳的磨刀声,也敢探出?毛脑瓜来瞧。
    伸手轻轻碰了碰汉子的肩膀,裴松笑着同他说?:“又来找我了。”
    秦既白抬起头来,就见那小松鼠正抱着树干巴巴地瞧着他俩,他偏头亲亲男人:“我松哥就是招人稀罕。”
    裴松道:“别?忙了,同哥喂松鼠去。”
    “不了吧,磨完刀还想去后坡看一眼。”秦既白叹了一息,这地界虽未至林深腹地,可也不该连头獐或鹿都没有,怎么就这般背运。
    “不耽搁这一会儿,走了。”
    见裴松拿了干饼子,秦既白晓得他是想自己宽心,轻轻放下猎刀,跟着站起身。
    山间?四景分明?,秋色深深,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脚踩在上面脆生生的响。
    俩人蹲下来,饼子掰成碎块儿,放在树根下。
    裴松朝小松鼠招招手,那只灰色的毛团子便从?树上爬了下来。
    两只小爪抱起一块儿面饼子,塞进了嘴里。
    或许是有汉子在,小松鼠仍少许害怕,滴溜着眼珠瞧了会儿俩人,忙又转头“嗖嗖”爬上树去。
    裴松偏头看他,伸出?两指轻拉他嘴角:“整天愁眉苦脸的,松鼠瞧见都害怕。”
    秦既白扯出?个不多好看的笑来,裴松忍俊不禁,笑着揉揉他脸,却听一阵窸窸窣窣声响。
    俩人一转头,就见那只松鼠自梢间?探出?头来。
    不多时,伞大的尾巴爬下树,吱吱声响起,就见颗红果子落在了叶片上。
    裴松才伸出?手,松鼠忙又蹬起后腿逃也似的爬走了。
    拿起那颗果子放到掌心,裴松笑着道:“你瞧瞧,还给?我回礼了。”
    秦既白却久未言语,他的目光仍落在那叠厚实叶片上,伸手去捻起颗枸杞子大小的圆果,拿给?裴松看:“松哥。”
    裴松凝神细瞧,抬眼时满目惊愕:“这、这是……花椒子?”
    见秦既白点头,他脸上倏然泛起喜色。
    在这年月,花椒堪比金银,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难见一两回。
    香料铺子里,花椒都是单锁在木匣中的,一油纸包的花椒子能换走农户一担米。
    这若是采一筐子回去……都不需一筐子,只两捧这么多,就可抵一条狐皮。
    第63章 一头猞猁
    二人忙起身四处搜寻, 在树根下徘徊许久,却始终不见花椒子?的?踪影。
    裴松将手中那枚小圆果递到汉子?眼前:“许是松鼠捡果子?时不小心粘来的?,你认得这东西吗?”
    汉子?接过果子?, 垂眸细细打量, 这不过是山野间?最常见的?红果, 只有指尖大小, 常附生于树木之下。
    若仅凭这个去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正踟蹰, 却见裴松的?指尖轻拨了?下红果:“这果子?多生在树边,日晒不足时总一面?熟一面?生, 你看它?这样透红。”
    听?了?这话儿, 秦既白?心头豁然开朗,松鼠的?活动范围并不大,如此找下去, 想来不会太难。
    俩人商量一二, 忙返身回山穴背上筐子?, 汉子?又将弓箭和猎刀一并带上, 若是途中碰见兔子?,也好多收一张皮毛。
    裴松也拎上把?长/枪,这段光景闲下时, 秦既白?教了?他射箭,他瞧汉子?做得挺轻巧,可到自己这儿却总是掌握不好准头,时常射偏,倒是这杆子?长/枪,握在手中分量十足,他抡起手臂高抛而出, 次次都能命中。
    顺着红果零星的?踪迹往林子?深处钻,天?气渐冷下去后日光也稀薄起来,林子?里浸着潮气,腐叶底下的?藤蔓缠在脚踝上,每走?一步都得费力?气拨开。
    秦既白?攥着猎刀,时不时砍断挡路的?杂枝,目光扫过路边的?灌木丛,却连半点花椒的?影子?都没见着。
    “先前见的?红果都在这儿附近,怎么花椒影子?都没有?”裴松拎着长枪,蹲下身扒拉着一丛红果的?根部,枯枝划伤了?手臂也没在意,只瞧见红果的?须根埋在土里,连朵花椒的?小苞都没有。
    秦既白?走?过来,指尖捻了?点红果周围的?土:“花椒喜干,怕是这地界潮气太重,不肯长。”
    俩人又往地势稍高的?地方走?,越往坡上树木越稀疏,只草植丰沛,快到膝高。
    没了?遮挡,红果虽长得松散,枝叶也瘦小,却实为?红润。
    裴松提着长/枪拨了?许久草木,眼睛都快看花时,终于在山崖边瞧见了?花椒透红的?果子?。
    花椒子?喜光、耐旱、耐贫瘠,崖石处恰好合了?它?的?性子?,薄土虽不肥沃却透气,顶上无遮拦,日头一晒土粒子?都散发着暖意。
    看来瞧去,崖边只这一棵野椒树,可那细枝上的?果子?却不稀落,一串挨着一串,密密匝匝缀在梢头,一枝上少说十来颗果,红得透亮。
    他心里一喜,忙收起枪,俯身趴去扒开茂草,手臂被砺石划了?道,登时冒出血珠子?,却根本顾不上疼,高声喊起来:“白?小子?快来!在这!”
    秦既白?疾步过来,轻轻呼出口气:“总算是找着了?。”
    见裴松还趴在山崖边,他忙将人扶起来,又拿下筐子?,紧着摘起花椒子?来。
    仅这一棵花椒树,就能结出小几斤的?花椒子?,只此时光景已至深秋,被霜打下大半,余下的?不多。
    合力?一块儿干,不过半柱香的?工夫,枝头果子?便收得差不多,筐底铺了?一层,约摸得有小斤重。
    裴松满面?欢喜地掂了?掂:“这拿到香料铺子?,得有一两银吧?”
    “有。”花椒树长得歪斜,裴松摘时蹭了?满脸土,汉子?用手背给他擦掉,“这树就生在这儿,明年咱还能来摘,还有的?钱换。”
    裴松一听?这话,眼中满是碎光,往回走?时筐子?都不肯背了?,就在怀中宝贝地抱着。
    怕脚步颠簸掉出来,还在上面?铺了?层厚实的?毛草。
    花椒子?的?辛辣味透过干草淡淡飘散出来,有点儿呛人。
    秦既白?瞧着他笑,随手接过长/枪,另只手伸过去将人握紧了?。
    俩人缓步往回走?,山路崎岖不平,很是难行,好在不多远,硌脚也不过这一程。
    秦既白?心中盘算着,有了?这小筐底的?花椒子?,回头再采摘些菌菇、野菜,若是能寻得一块儿山蜜最好,若只这些,也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