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猜得没错,二郎当真……”
祁煊沉默良久,显然一时还无法理解这件事。二郎与?他?一般都是男子,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孕?
但此事桑重都已知?晓,想必不会有?错。
他?只能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他?……会不会有?危险?”
“此事我?也说不好, 但他?是妖异, 哪怕受伤也是可以自愈的。我?想问?题不大。只要确保他?平平安安等到那一天。”
“他?自己怎么说?”祁煊看起来?有?些紧张。
桑重看向他?,“他?什么都没朝你说?”
祁煊一怔,想起闻潮落在观星台上,就?已经朝自己说过了。
祁煊只觉心口有?些涩,像是被人攥了一下似的,还渗着隐隐约约的疼。二郎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欣然接受这样的事情?
他?甚至连妖异的身份都无法全然适应……
却接受了他?们?共同的孩子。
祁煊沉默了许久。
久到桑重已经有?点着急了。
“他?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 妖力不稳。我?给他?开了安胎的方子,暂时可以帮他?稳住妖力,但将来?孩子大了还能不能控制,我?就?不知?道了。”桑重说。
若是控制不住,闻潮落有?可能随时会现出妖形。
“此事我?会解决。”祁煊说。
“那就?好。”桑重松了口气。
有?祁煊兜着,他?就?不必再?整日替闻潮落提心吊胆了。
这日晌午,闻潮落去东苑见了一趟太子。
太子面对他?时,依旧是那副春风和煦的态度,耐心询问?了他?在行宫的近况,又查看了东苑的布防细节。但闻潮落面对他?时,却很难再?有?从前的心境了。
许多事情若是不戳破,还能难得糊涂,一旦戳破便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行宫没有?妖异的踪迹吧?”太子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闻潮落正想否认,蓦地想起了白隼说过的那只土狗妖。
闻潮落现在有?孕,对妖力的掌控不像先前那般自若,所以他?只让白隼平日里盯着些,自己并未去见过那只土狗妖。
但太子这个问?题,却让他?品出了点别?的意味来?。他?上次已经告诉太子,卢明宗制不出辨别?妖异的法器,所以在太子看来?,他?压根就?识别?不出妖异。
既然如此,太子为何会这么问?他??
是随口一问?,还是知?道他?能辨别?妖异?
闻潮落看着眼?前的太子,心中翻过许多念头,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压下了。无论眼?前之人对他?有?利用之心也好,甚至有?着筹谋算计,他?都不能也无法去计较。
“这两日京城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百姓都认定了妖异救人的祥瑞之兆,父皇气得食不下咽,昨夜还传了太医过去。”太子转移了话题。
“陛下龙体可无恙?”闻潮落问?。
“有?太医照看,应该无事。”太子叹了口气,又道:“此前数月间,牵狼卫已经带人将伤人的妖异尽数铲除干净了。如今尚且活着的妖异,大都像黄先生这般,保留了人的心智。就?算是此前伏诛的丁翱,也在宫里相安无事地待了那么久,那夜若非受了什么刺激,未必会出手?伤人。”
闻潮落闻言一惊,眸光微闪。
那夜丁翱是因为遇到他?,才动了杀念。
但此事,除了桑重和祁煊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哪怕段真也只是怀疑。
“如今接纳妖异的存在是民心所向,父皇早晚会松口的。”
“……”
闻潮落不敢接话,只安静听着。
好在太子并未留他太久,不多时有?人来?奏报,闻潮落便退下了。
一连数日,行宫的氛围都十分紧张。
皇帝似乎气得不轻,身边好几个太医伺候着。祁煊作为牵狼卫副统领,只能被迫伴驾,直到午夜换值时,才偷了片刻功夫去见闻潮落。
这日闷了一场雨迟迟不下,行宫里也热得难受。
闻潮落嫌屋里闷,便带着白隼和小葡萄精去了小院的屋顶上吹风。祁煊过来?找他?时,就?见他?懒洋洋斜躺在房顶,身下垫着软垫,身旁的小葡萄精正拿长了叶子的藤蔓帮他扇蚊子。
“也不怕摔着。”祁煊无奈。
“你才摔着呢。”闻潮落没好气道。
他?这两日都没见着祁煊,这会儿总算见着了人,便一跃而下。祁煊想起他?还怀着身孕,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接,却险些和闻潮落撞到一起。
“你干什么?”闻潮落吓了一跳。
“我?……怕你摔着。”祁煊惊魂未定。
“我?就?算掉下来?也摔不死?,你见过哪只猫从房顶掉下来?受伤的?”
“是是是,闻小公子身形灵活,武功盖世,是我?多虑了。”祁煊嘴里这么说着,却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大步进了屋。
闻潮落下意识揽住他?后颈保持平衡,嘴里却骂骂咧咧,“你干什么?仔细让人瞧见。”
“大半夜的,谁会跑来?瞧咱们??”祁煊将人抱进屋,放到了外间的案上。这张案高?度适中,闻潮落坐在上头恰好可以与?祁煊平视,方便说话。
屋内燃着烛火,略显燥热。
杨家兄弟都上了树,阿福和小厮都在偏房休息,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这么看我?做什么?”闻潮落本来?就?热,被祁煊这么盯着看,感觉更热了。
“想你了。”祁煊认真盯着他?,很想询问?闻潮落有?孕一事,又怕贸然开口把?人惹恼了。
二郎给他?那本书?,就?是不想直接开口。
“陛下病得挺厉害吗?”闻潮落问?。
“气急攻心,且得休养呢。”祁煊说。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会不会怀疑?”
“怀疑又如何?为君者失了人心,终归落了下乘。不说百姓,你知?道黄先生在朝中有?多少门生吗?”
且不论祁煊和闻潮落这样的,黄先生光是正经门生,就?遍布朝野,甚至连太子都曾上过他?的课。
皇帝当初这步棋,走得实在是臭。
也许,这正是他?怒气的来?源之一。
人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会渐渐失去分辨的能力。这次京城的流言,以及百姓的意愿,让他?短暂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闻潮落有?些担心。
“他?最不会怀疑的就?是我?,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好在行宫。”祁煊本来?是没打算来?行宫的,但得知?闻潮落要来?,他?便提前跟了过来?,反倒阴差阳错洗脱了嫌疑。
祁煊手?指轻轻拈着闻潮落的耳垂,又道:“上个月你在别?苑的时候,我?特意让吴千钧查过文武百官家眷离京的记录。你知?道自祭天大典到如今,百官中有?多少人送家眷出京吗?”
“多少?”
“至少有?三成,有?的是送子女?离开,有?的是亲眷。”
这些送家眷离京的人,其?中不乏听说妖异一事后想避祸的。但谁又能知?道,他?们?不是恰好家中也有?妖异,借着探亲访友之类的名头,把?人送出京城好保住性命?
百官中定有?不少人对妖异存了恻隐之心。
只是碍于皇帝的命令,不敢表露。
“别?捏了。”闻潮落拍掉祁煊的手?,他?耳朵被对方拈得发烫,连带着面颊和脖颈都红了一片。
祁煊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有?些痒,便凑上去亲他?。闻潮落并没抗拒,他?如今坐在案上,双腿分开,被祁煊稍微一磨蹭就?有?了反应。
“带东西了吗?”闻潮落问?他?。
“什么?”祁煊反应了一下,意识到闻潮落说的是什么。但他?的冲动在心底盘桓了一圈,很快被理智按住了,“没带,而且今晚有?点累。”
祁煊本来?想说,闻潮落有?孕,两人如今不能亲近。但他?怕闻潮落不喜欢听到这话,临时改了口,将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
“啧。”闻潮落立刻没了兴致。
还以为祁煊挺行,没想到年纪轻轻就?……
算了。
眼?下多事之秋,流言的事情已够他?焦头烂额。
闻潮落很快把?自己哄好,并把?人撵走了。
原以为皇帝那边很快就?会松口,没想到此事生生又拖了近半个月。直到京城又出现了两次“祥瑞现身”事件,远在行宫的皇帝才迫于压力,不情不愿地妥协。
皇帝态度的软化,意味着妖异在本朝的地位有?了根本的转变,从过去的一律铲除,变成了只铲除有?戾气的妖异。至于黄先生那样完全保留了心智的妖异,只加以约束便可。
为此,皇帝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不少,一连两日都气得没吃下饭。而释放黄先生之事,便顺理成章地交给了东宫。